在几百条群聊消息里，程池艰难浏览，才知道自己昨天漏了三分之二：

看完电影以后，去江逾白家的老宅，在那里有名的旅游景点场地里滑雪，之后和他的爷爷奶奶一块儿吃午饭，再呼吸一下乡下大自然的空气，最后返回城里。

“我已经和管家他们说好了，司机把车都停这了，你这是要放我们鸽子？”江逾白不满地皱起眉。

沈听落把他左手臂里的头盔揽过来，给他脑门一弹指：“语气这么硬是想打架啊？”

他抬眼重新看过来：“小鱼想跟阿池一起玩呢——有空去玩吗？”

程池本来就没有急着回家，先前的沉默也只是没反应过来，见状摇头：“我没看到群里信息，以为今天只看电影——去的。”

“那就行！”江逾白复地高兴起来，把锅推给沈听落，“都怪沈哥，在群里发这么多消息，害得阿池都看不到正经消息了！”

“我发什么不正经消息了——小心我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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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池坐到车里，看见江逾白和沈听落迟迟不上来，不解地往外头看。

林烬淡淡道：“他们骑车。”

只见两人不约而同抛了下车钥匙，摁响按钮，沃尔沃另一头亮起车灯——

两架通体暗黑、线条锐利的机车比肩而踞，向内压的定风翼显得车身极具侵略性。

沈听落吹了声口哨，长腿横跨上去，曲起脚点地，拉得他的腿修长。

头盔上的挡风罩被他抬上去，他双指比了个飞吻给坐在车上的三人，被林烬骂“骚气”。

他痞里痞气地笑，挡风亚克力板被灯光反射，把他周身照得明亮。

车座很高，他弓着背，虚踩着刹车踏板，在蓄势待发之前，突然转过来和程池视线交汇。

光晃了她的眼。

“阿池，你真的不坐我的后座啊？我开车超级稳的！”他还是不死心。

“你慢——你们慢一点，注意安全。”程池回神，和他挥手。

灯光被逐渐响起的引擎击碎，两人慢慢拧紧把手“轰”地飞驰而出，留下绚丽的剪影，原地只剩一地尾气。

她回味黑色风衣掠过的残影，有力宽阔的背脊写满无畏，他们和激进的车体一样冲出去，带起沉静的风。

这是第一次看见沈听落骑机车，知心说过他还赢了好几场比赛，肯定是某个俱乐部的得意队员……

程池无法控制地去想他在赛道上是何种光风霁月。

“逾白和沈听落都骑机车，你怎么不一起？”程池看见林烬摇上车窗，一反常态地没看手机，只看着外面愣神。

此次行程的目的地南湾村说是村，其实也不见得。

鹿城作为超一线大城市，大大小小的地区都开发得差不多了，也就保留几个有些古迹的城中村。

像南湾这种在郊区的村子，能成为江家老宅选址地，做邻居的其实也都是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陆知心的省公安厅厅长姑父曾经就住那儿。

据说一个村的人均GDP远超几个一线城市——不过这两年为了全局发展，规划了三分之一的地儿去做文旅建设，搞了个高级度假区。

高不高级不好说，反正江逾白几个每年都要来玩一次。

路程不远，开车就四十来分钟。

陆知心拿了个小镜子出来补妆，林烬揉了下鼻梁，他坐后排，睁开眼时从粉底镜里瞥见她全妆未脱。

“家里管得严——”他笑笑，重新拿出手机，半真半假地说，“我死外面可没人收尸。”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陆知心把镜子挪开，拧眉盯着他，“你在外面不是挺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

林烬停顿一秒，赶紧道歉：“我错了——突然见到仙，没学会怎么讲仙话。”

“你真的烦死了！”陆知心冷哼一声。

林烬耸耸肩，一脸无奈。

程池不善谈，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场面，索性陆知心没揪着不放，往包里一顿摸索，在小桌板上有序摆出一系列化妆品。

“好啦，阿池，你平时化妆吗——我帮你化吧。”

“平时不化。”程池说，“我可以帮你的忙，我还是不用化了。”

陆知心不依：“哎呀，虽然你不化也很漂亮，你是不是很少出门呀，皮肤好白好光滑——可是你化妆肯定很有感觉！本小姐的技术很高超，外面可是千金难求呀——”

在开车的王叔嘿嘿一笑，心想：也没人敢雇市长独女当化妆师，那可不是有市无价？

程池对她很难说出拒绝的话，退而求其次：“化一点点就好了。”

“好呀！给你化素颜妆好了！”她兴冲冲打开挡板，把座椅调到按摩模式让程池放松。

不明白素颜为什么还有妆的林烬还是任劳任怨的举起摄像机不动声色地对准睫毛颤抖的程池，录完后发给沈听落，以免这个二货看不出人家精心化的妆，到时候都没法夸。

虽然他看了五六眼也还是不明白，程池前后的区别除了唇色更红润，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不过事实证明，沈听落的观察能力比林烬略胜一筹——

“阿池，你这是化妆了吗！”

他早把头盔摘下，在等待时整理好着装，看到下车的女生就是一副惊喜过望的表情。

程池惊讶：“很明显吗？”

“没有啊，化妆痕迹很淡诶，我要不认识你肯定觉得你就长这样。”他凑上去，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脸，“你看，你的山根到眼窝这，更加深邃了，显得很有压迫感诶！还有嘴唇也变得更有血色了，就是有一点——”

“怎么……”了。

沈听落伸出拇指蹭到她的下嘴唇，重重一摁，两人隔着咫尺距离对视。

眼神是能传递能量的。

程池在强烈地被灼烧。

“这里没抹匀。”沈听落举起沾了豆沙红的手指，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窘迫。

“知道了。”程池几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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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湾滑雪场是度假山庄配套的休闲项目，同时也是南方设施最豪华的室内滑雪场，不过走的高端路线，不对外开放——

但江家老爷子是山庄的最大股东，孙子想玩那就玩去。

程池没滑过雪，对这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

陆知心毫不犹豫地帮她挑了合适地滑雪服、护目镜和雪鞋，帮她换上以后一股脑推给了沈听落：“阿落教你！”

程池以为他的技术最好，谁料江逾白说：“技不技术不敢说，反正孤身一人进军没开发的雪山滑一通的实力是有的。”

程池：“？”

林烬悠悠补充：“软骨挫伤、高原反应三天三夜的强健身体也是有的。”

沈听落：“……”

“你还好意思说他，你以为你身体很硬朗吗——”陆知心看到林烬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来气，转而对程池说，“阿落大半年前才因为滑雪受伤，所以今天你管着他，你俩在缓坡安安全全地玩就行。”

程池被分配给了沈听落，目送几人抱着雪板奔进场地。

“你先试试这块单板好不好用，站得稳不稳。”沈听落蹲在她旁边讲解，“滑雪板有单板也有双板，你是第一次学，单板更轻便，没那么麻烦。 ”

“嗯。”

程池坐到柔软的雪地里，脚往下陷，听着他的指导固定好滑雪板一点点站起来。

沈听落扶着她：“玩过独轮车或者平衡车吗？”

程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如是说：“玩过平衡车。”

“玩的时候怕不怕？”

“不怕。”她淡淡说。

“那我们阿池好勇敢啊。”沈听落笑，指着面前的缓坡，“滑雪和平衡车一样，不能怕，虽然前者带来的未知感与恐惧感更大，但是放松心态就能很好驾驭。”

程池看着他，姿态放松地听他讲，偶尔点一下头。

“现在我们先练习正确摔倒和站起来的方式。”

他没踩滑雪板，就简单换了身衣服，站在旁边，让程池观察他的动作。

“如果滑到一半失去平衡或者其他原因要摔倒了，无论如何不要用手去撑地——”他收住两只腿，重心下移，膝盖弯曲，“向后倒的话就让臀部先着地，接着让背部也贴在地面，但脑袋要勾着嗷……”

他讲得很仔细，每一步都拆分动作，讲完之后还一次性示范了摔倒和站立姿势。

程池低着头看完，发现新大陆一样，轻眨眼睛：“你演技很好，沈听落。”

沈听落：“……”

无力反驳。

许是他的目光呆滞得太明显，把程池逗笑了，她说：“你这样好像抓不到水母的派大星——沈听落，你好呆。”

她如此明显的溢出眉梢的愉悦让沈听落心满意足，并没有追究程池的“童言无忌”。

程池照着他说的那样，缓缓滑动，降低重心，开始还好，因为她的心态很稳学的很快，所以顺利溜到底部。

一次两次的胜利，再加上沈听落的无脑吹捧，她很快就觉得滑雪不是一件难事。

然而轻敌的人都要付出代价，第三次往下滑她终于因为失去平衡往前摔去。

迅速调整沈听落教她的姿势，使她没有摔疼，但保持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手大脚拥抱地面的姿势。

雪糊了她一脸，冰冰凉凉的，不冷。

程池没有立刻翻身起来，反而枕了个睡觉姿势。

沈听落乐了，问她在做什么。

“在雪地里趴着好奇妙，你要一起吗，沈听落。”

于是二话不说，两人都躺下了，感受到身下因为滑雪带来的震动，呼出的热气氤氲在空中，程池说：“很好玩。”

沈听落：“那就好。”

他们在这个儿童缓坡带上玩，就看到对面百米高的雪坡上凌空翻转而下的男生。

他的雪板带起雪沫落在护目镜上，而他身轻如燕，在风中划出一道残影，连翻两个周稳稳滑翔在地面。

那是林烬。

程池遥望，眸子里倒映出惊讶。

她印象里林烬不是一个很有锋芒的人，没有江逾白那么贪玩，也没有沈听落表现得那么无畏，连机车他都不参与。

其实更像一个有礼但寡淡的贵公子，对很多事情都不感兴趣——

虽然程池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时时刻刻盯着手机看。

不论如何，她想不到林烬可以将极限运动玩得这么好。

听陆知心刚才的语气，或许他也做过些惹人担心的事。

“林火是我们当中滑雪滑得最好的，他最爱这个了。”沈听落翘起嘴角，和她一起看对面，眉目中透露着毫不遮掩的得意与骄傲，“如果林家不管这么宽的话，他肯定可以拿很多奖回来。”

“这么厉害……”程池看着厚重的雪山，雪板滑过的交织的痕迹，没忍住问，“为什么不让他玩？”

沈听落神情变了，眉眼不屑，讥笑两声：“那个破宅子里的人，嫌弃他不入流净搞些没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