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的光辉确实让人眩晕，何况身处于这样一个没有希望的苦夜。

但眼疤女人吃过错信的苦，与她粗犷的外表不同，她看问题难免悲观。

她知道，即使是齐潇带着善意入局，可精神伤害的灼痛下，人是很难坚守理智的。

若是齐潇在她应允的那三分钟之内的任何时候后悔了，监舍内任何人都没可能强迫她坚持。

甚至，若齐潇就是一个疯子，即使将自己置入危局，也想要近距离看蝼蚁挣扎的死状，她们也全无能力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有S级精神力傍身，齐潇的一切行为仅受控于她自己，她的决定即使和众人说出口，也不意味着是一个选项。

而是一个通知。

眼疤女人很清楚她们没有第二个选择，可沉思过后，却仍然主张监舍内所有人对这个计划投票。

齐潇对她这个提议其实是有些出乎意料的，虽然只有短暂的交流，可她并不质疑对方分析现状的能力。

虽然不知目的，但她也没有阻止投票进行，只默默盯着剩余的时间读秒。

有一个S级精神力者愿意为了救她们而谋划至此，监舍内多数人都不愿坐以待毙，即使一些原本态度摇摆的也随着大部分人的选择而下定决心。

监舍内唯有两人仍旧坚持投票反对，这突兀的两票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部分的人都投了赞同的情况下，两只代表反对票的手，全然不会影响到计划执行，但是在众人的视线压迫之中，那两只手仍旧固执地举着。

僵持到有些诡异的氛围中，眼疤女人如齐潇一般抬头确认过时间，然后身手矫健得靠近两个反对者，控制力度将人敲晕。

监舍内其他人都没想到这个展开。

眼疤女人嘴唇微抿，她脾气本不太好，此时却没有多余的愤懑在反对者身上发泄，只对齐潇解释。

“进入监舍这两天，所有人都做了会死的预设。她们未必害怕死亡，只是害怕死得太痛苦。”

“我会负责把她们两人运出去，如果你失误了，精神毒素扩散，她们至少可以死在睡梦中。”

眼疤女人复又审视齐潇单薄的身子，补充提议：“由我来负责击碎两道门，你节省体力，专心应对精神毒素。”

齐潇没有拒绝女人的好意，相比精神能力上超越层级的优势，身体机能上她这两年多少有些疏于锻炼，虽然足够计划实施了，但破两道门后，她至少也要折进去一条胳膊。

她对着眼疤女人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盯着时间倒计时道：“三十秒后，你来动手。”

齐潇对眼疤女人伸手示意：“齐潇，合作愉快。”

眼疤女人有片刻的怔愣，眼神中复杂的情绪涌动，接着郑重得伸手和齐潇交握。

“沈备，合作愉快。”

旁人眼里身份地位格格不入的两个人，或许在此之后她们再无碰面的可能。

可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就好像这一刻，她们彼此托付性命，是平等的队友。

沈备想到这儿，甚至有些不合实际的飘然。

沈备肯定不算是一个弱者，她有多年从事佣兵的经验，在佣兵之中也小有名气。

这次若不是雇主出卖，让她第一轮搜查就被捕，那等政府军备势力陆续撤离，她也不至于入监。

但即使是她，也因为beta和平民的身份常受不公平的对待。

她的雇主们甚至不是真正的大家族势力，多数只能算大家族的走狗们，却也常趾高气昂地把她当成一个工具，一个消耗品，而非同类。

齐潇不是她的雇主，但是整个监舍的救世主，更有着联邦几大家族之一的直系子女身份。

她完全有理由傲慢。

却仍然肯定沈备微不足道的付出。

“谢谢。”

沈备忍不住开口，带着不知名的亢奋。

齐潇以为她在感谢的，是她救她们出去的举动，只平静地点点头。

此时为了防止秩序混乱影响撤退效率，监舍内的beta们已经自觉地排好了队。

倒数五秒钟。

齐潇开口动手的同时，沈备重力击碎内部门。

齐潇精神力第一时间包覆住了精神毒素的释放口，她的精神力虽然强大却并不意味着免疫精神毒素的侵袭，她表情不显，一张脸却瞬无血色，身体更是在生理性颤抖。

精神伤害的痛苦程度是所有伤害中的最强，沈备在破坏外部门后拖着两个昏迷的反对者出去，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关注着齐潇的状态。

齐潇紧跟着沈备的身后出门，即使处于生理上的酷刑之中，她仍步伐匆匆，直到逐渐走在了拖着两个人的沈备的前面。

她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吸收毒素，但若任由毒素肆无忌惮蔓延到监区走廊，这一片的监舍里的beta们就真的没救了。

她给监舍内的beta们限制了三分钟撤离，然而这三分钟，她需要到最近的救援配品室拿到阻隔毒素泄露的配品，然后将精神毒素堵死在这个监舍之中才行。

齐潇入监的一路上就在观察，距离最近的救援配品室就在拐角第一个房间。

救援配品室是不锁门的，倒是方便了此时被精神毒素折磨得阵阵冷汗的齐潇，她视线迅速定位到了几卷防精神毒素泄漏的软质金属纸，从中抽出来一卷。

一回头，沈备竟然就在门外。

她拖着的那两个人倒是不见了，或许是被她托付给了别人。

沈备看着齐潇没有说一句废话，只进配品室也拿上一卷软质金属纸，便跟着齐潇一起往回走。

多了个人一起在破损的外部门上“糊墙”，效率还是要高一些，结束时比齐潇预期得要快上十几秒。

齐潇收回精神力，有之前世界重启的损耗，此时近距离高浓度的精神毒素吸收让她已经有了发病的症状。

剧烈的生理疼痛中，如雨的冷汗几乎打湿了齐潇身上的衣服，她光脚走在路上，一步一个汗湿的脚印。

不稳定的精神让她满脑幻象，对周围环境的感知都在迅速下降，她的大脑像个信号不好的接收器，连脑中3S001的呼叫声都不甚清晰了，只靠着意志力缓慢得前行。

沈备不停地叫齐潇的名字试图得到回应，在齐潇将视线投到她的身上时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齐潇的精神力强度，此时只觉得齐潇还没残疾失智，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拦住齐潇前进的步伐，将人背在自己的背上。

她应该知道齐潇想去哪里，齐潇说过她会去控制室激活监内交通，沈备入监时也恰好注意过这片监区的控制室位置。

她边走，边和齐潇确认，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脚上步伐提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