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历二零三五年。
二月二日。
羽山气运之争,青丘落败,南域境内风雨周行不顺已有三年。
是年,南诏青岚县大旱。
耕者,一岁之收不抵丰年斗米,苦于苛捐杂税盘剥,迫于贷债催索,或典卖祖产,或典贴妻女……南北两域凡钱兑动,南币大贬。为移祸于外,势族仗势鱼肉乡里,巧侵民地,筑以为井田,延袤千里,周众凡有灵根,或身强力壮者多转投门下为奴,仰息存命,羽山岛秘境一役,青丘虽败,南域各郡势族势反盛以往,夜夜笙歌,插花弄玉。
民尚艰如此,
禽兽安能挨忍?!
青岚山脉无雨三年,草木焦枯,兽不得食,频扰青岚县。岁初,青岚遭深山凶物,人、牲俱伤,伤者多为世家中人,青岚周众佣耕者不惧,笑以为因果报应,私下纷纷拍手叫好。青岚令尹曲领兵多日无法镇压,
奏报此事。
令发至青丘宗务堂,牧婉接宗令,带天剑峰两外门弟子下山除妖。
“哗啦!”
青岚县府门前,有大蛇被当街剖腹,腥秽涌洒,秽中隐辨数段未化白骨,骷髅尚在地滚,围观饥民哄然上前,抢食蛇肉。
咣当!
牧婉见状掩面干呕,剑松在地。
“贱民!安敢碍仙师眼?拉下去,各杖责五十大板!”青岚县县令在牧婉侧,官袍一挥,十余名衙役立时冲出,对饥民拳脚交加。
“放肆!”牧婉抬起手,数团金光出袖。
砰!
砰!
砰砰砰……
拳大光团追背,衙役立时应声倒地。劲风携街哼声逆回,拂露出一张冷冷仙面。比之,青丘会宴时,腮凝新荔,琼鼻挺翘,可亲娇颜,此时牧婉身量已开,一袭襦裙飘飘。
青岚县令因见牧婉不悦,老脸骤垮,指役大骂,“一群蠢才!还不快向仙师赔罪!”训完,他讪笑转看向牧婉,“本县民风彪悍,手下人蛮横惯了。”
嗡!
冷瞥了县令一眼,牧婉吸摄起地上长剑。
衙门前顿时一阵骚动。
饥民不明所以,面面相觑,长者畏于官威,放下手中啃咬过蛇肉,幼者仍在偷吞。门前斩蛇系四阶吞牛蟒,径四尺粗,肉蕴灵力,凡人食巴掌薄片,可数日不食。
“唉……”
牧婉摇摇头,“蛇肉万不可贪食,乡亲们怎不听来劝?妖蛇血烈,凡体不可强承。”甫说完此话,便有少年“哎呦”捂腹,往地上倒去,盗汗浮额。
嗡!
见此情形,牧婉屈指一弹,一抹绿光瞬没少年嘴中,几息后,少年舒开紧眉,体溢乌泥,连声道谢。
“二品开脉丹!”
县令认出这绿光,心下又惊又羡,此丹价在千金,非系寻常疗伤丹药,神异处在于疏通、温养修士武脉,继亲灵气,利功法周行。
“不对!”在侧师爷观要细之,缓缓捋须,“此人区区凡体,竟面无苦楚,此丹乃完美品质,价超三品丹药,如不出所料,此丹应是出自丹王之手,放眼南诏,大抵也只有他老人家能炼出此种丹药。”话罢,师爷看向少年的眼神变了又变,贪婪不掩,若不是碍牧婉在场,眼前凡人服此宝丹,怕是要当场剖腹抽血,让炼成人体大药。
“你唤何名?乍看,咋不似我南域人。”牧婉没搭理县官,她走上前,抽走少年背后的缠布大刀。
“啥?”
正要挤出人群走的少年,身子顿时一僵,刹住脚步,回过头,看着眼前如广寒仙女般出尘的女子,低下头,“我、我叫漠刀,从北域大山中讨荒过来的。”
“哼!”
牧婉只是微哼声,“就你这身手,也能横跨两域?我是你救命恩人,从今往后你的命我的了,跟我走吧!”她夺过他刀,仙袂飘飘回了。冬风干凛,衙前老树枝稀,婆娑枝影恰落在少女那张仙面上,忽暗忽明。
漠刀望着牧婉漾唇笑意,挠挠头,跟了。
积善行德有助修行突破,越是得道、近道者,越是看重因果轮回。
分肉赈济完灾民已是傍晚时分。
县衙公邸。
牧婉轻敲堂桌,指尖映着一缕霞光,心情微好。那一头四阶吞牛莽肉已够青岚百万县民炖食上数月,另外,完成青岚降妖宗门任务还可以得到一百宗门积分。善行劳得,堂立牧婉身后的两外门弟子无不面含微笑。
近来,青丘弟子忙于下山除妖。
留歇喝茶已成奢望。
“哈哈,让各位同门道友久等了,灾年无茶,撂脸借了点儿悟道茶,本县特色。”青丘县令尹曲一手提紫檀茶壶入屋,一手招呼众人吃茶。易县虽露暮态,却不敢在小辈面前摆谱。
在未央修仙界,
位尊以修不以岁。
哗哗哗……
盈盏溢香。
牧婉轻蹙蹙眉,“此地灾民有人道说,大族巧谋其地,官官曲庇,可有此事?”
“呵呵,乡野贱民就是喜欢这般搬弄是非,地契俱在,势族俱按三年田市市价,以南币重金易地,贱民之语不足以为信!偶施善心已是对他们莫大恩赐,这些个贱民,眼中只有近利,牧小姐要慎防蒙蔽。”对待百姓老县令有着自己看法。
南币?
“唉?!”牧婉心中顿时会意,微微一叹,品茗沉默。
……
回宗的山道上。
没了拘束,青丘两新晋外门弟子颇是兴奋,中一人道:“还是下山降妖得劲,比治理荒田来得有趣多了,用不了半年,我便可兑修地级功法。”
“休要妄语。”
牧婉弯腰捧起一抔净土。
土,粒大质粗,从指缝漏走,从风远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