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恩斯顿时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再次抬起头去看楼顶，而这时电话里却传来了埃文的轻笑声。

“呵呵……查恩斯，你在抬头看着这边呢！但是这种角度，你应该是看不见我的……我却能一直看着你可爱的样子，真有趣啊。”

果然像是被窥探着一样，查恩斯有些慌张地又低下了头。而埃文的笑就没有停下来过。

“不上来吗？”

他再次发出了殷切的邀请，不过随后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对了，查恩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我只是经过……”

查恩斯不假思索地隐瞒了他的真实路径，但很快，查恩斯就意识到他的回答有些急了，这让他不禁又心惊肉跳地紧张发问：“那个……埃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我的？”

他不知道他是否不动声色地看了他许久，又是否连他听见他的笑声之后，一瞬间红了脸的窘态也看得一清二楚。好在埃文只是稀松平常地答道：“就刚才呢……也真巧！虽然我时不时就会到窗边看看风景，但完全没有固定的时间，查恩斯说只是经过的话……那么这简直算得上‘命中注定’了，不是吗？”

埃文开着玩笑，查恩斯想的却是，除非埃文一整个上午都不走到窗边，否则，就凭自己在楼下消耗的时间，他总有一刻能看见自己的。毕竟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呢？

不过查恩斯还是一如既往不太懂得该如何回应别人的打趣，于是只是将话题拉回了最开始，“埃文，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有事，我现在必须走了。”

他还没有做好见到埃文的准备，能接到对方的电话的惊喜已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何况埃文一开口就是逗弄和富有磁性的含笑的声音，心情很好的样子，害得他心跳加速，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不过当埃文听到他如此回答，语调才终于正经了起来，先是感到十分惋惜地叹了一声，才又认真道：“说起来正好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查恩斯，如果不忙，也许你会愿意将本周的‘约定’提前至周五吗？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事，但我的一位老友刚刚失恋了，这几日天天酗酒，我多少得看着他点儿……”

闻言，查恩斯却不由得垂下眼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恐怕我们见面的事又要延期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因为周五我得回一趟首都，赶到祖父的家中去……”

“啊……”埃文也发出遗憾的沉吟。

“难得的家庭聚会，确实没有理由不去啊。”他这样下了判断，但就在查恩斯默默等待着他说出再下个星期的见面时间时，埃文却忽然干脆道，“实在不行——没关系，就在周六见吧！”

查恩斯讶然。

“虽然不知道几时能搞定那个醉鬼，但到时候你与我一起行动，什么时候有了空闲，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酒店就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查恩斯犹豫不决，“那种话题，我一个陌生人也在场的话，你的朋友不会觉得太突兀吗？何况……”

何况——他又能如何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

说是商业伙伴、普通朋友，还是……性伴侣？

而无论是哪一样，他好像都没有权利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面对他关系如此亲近的老友。

不过埃文像是听出了查恩斯的顾虑，立刻安慰道：“别担心，我承诺过的，绝不会把你的隐私透露给其他人。至于那家伙……本来就爱唠叨，现在又失恋了，巴不得能多来几个人听他抱怨呢！”

查恩斯有所了解地乖乖点了点头，但突然想起埃文在楼上不一定看得清楚，于是连忙在电话里应道：“嗯。”

埃文又笑出声来。

“我这边不妨事的。”

他笃定，不过随后似乎要提到什么抱歉的内容，埃文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只是说起来……倒是查恩斯的想法让我有点在意。我记得你不喜欢和别人有太多不必要的牵连，我冒昧改变计划……会不会太自私了，会不会让你感到困扰？……”

“怎么会？”查恩斯即刻便做出了回答。他还记得当初向埃文发表这种毫无人情味的言论的正是自己，但他现在想说，如果是埃文的话，怎样都没有关系，他甚至感到十分乐意。然而事实是他当然没法轻率地开这个口，因此到最后他也只是谨慎而空洞地解释：“这次会这样决定……毕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我不会觉得怎样的。”

“……不会就好了。”

埃文柔声细语。

“果然，我还是自私得很……因为突然看见你，太开心了，不管不顾就想让你上来一趟；还有，因为太渴求……明知道你可能会介意额外的无用功的社交，但也不愿再把定下的日子往后推了……”

他似是有些惭愧，“我这样……挺奇怪吧？但确实都是因为我还是很喜欢和你相处的，一段时间没见，我有点……想你了。”

查恩斯呼吸一滞。

他不明白埃文怎么总是能做到将这种热情的话坦然自若地说出口，并且声音还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沉着平稳。可他在这寒冷天里却像是中了暑，整个脑袋都热得昏昏沉沉，连思考都不会思考，就冲动地小声应了一句：“我……也是。”说完才觉得太过不妥，但也早已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匆匆结束对话，“对不起，我必须走了！”

查恩斯将手机塞回大衣口袋，逃避似地拔腿朝来时的路快步走去，但埃文最后的一个带着笑意的满足的“好”字和“我很荣幸”仿佛还在耳边。他没想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通电话，却能够做到直接加热了他的身体，也扭转了他的心情。想到周六那个人就会再一次真真正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忽然发现在这之前所要面对的一切不安都不足以令他感到害怕了。

……他觉得今天来找詹森医生开药的决定，真是做得太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