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就是畜生,别说是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是从安全和卫生角度考虑的。这项驳回,你别琢磨了,没意义的。”等红灯蒋元贞平和交代。
“那……那观赏鱼可以吗?”齐幼麟挣扎。
“怎么了,家里除了咱俩非得有别的活物才行吗,想起一出是一出,养不活怎么办,你能对生命负责吗?”
“……好吧。”齐幼麟放弃了。
“你要什么,就要承受什么,负担什么,小动物的生命也是命。真有余力,你把那点心思花在自己身上比较实际。”
齐幼麟别过脸去。
可是别的同学同事都可以养宠物的,同学们小时候就可以,同事们自己住,哪怕租房也可以养宠物。
可蒋元贞就是不同意。
到家换家居服,蒋元贞换上了,齐幼麟别扭,不想跟蒋元贞穿一样的。
蒋元贞没说话,盯着他看。
“脏了,该洗了……”齐幼麟胡说八道。
“不想穿就全拖了,省个环节。”
“……”齐幼麟无奈穿上,跟蒋元贞洗澡去了。
齐幼麟的别扭延续到了第二天,早上去单位路上又想起来这事了。蒋元贞本来都忘了,也以为这事结束了,没想到儿子还介意,反倒认真反思起来。
本来他已经决定都不会再想起来的事,齐幼麟乖乖听话了也就过去了。可是一旦齐幼麟咬着不放闹别扭,蒋元贞就会认真回顾,是不是自己真的太严格,苛待小祖宗了。如果是关于花钱的事,他会想儿子想要的他给不起吗,不给儿子会难受吗,然后大概率就会妥协。
“如果你坚持,下班爸爸带你去看看,可以买一个生态缸,养几条鱼。”蒋元贞还是心软,毕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花点小钱能让齐幼麟开心也没什么毛病。
“好的!谢谢爸爸!”齐幼麟振奋。
一天齐幼麟都惦记着这事,不敢上班时间说题外话,怕蒋元贞生气他走神又后悔了。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欢欢喜喜跟蒋元贞去花鸟鱼市买鱼。
琳琅满目各色各样的鱼和缸看得齐幼麟目不暇接,哪个都挺喜欢。
“再给你十分钟做决定,决定好了咱们买了去吃晚饭。喜欢哪个就要哪个,不要优柔寡断,以后还能来。”蒋元贞揉揉儿子头发。
十分钟后齐幼麟还是没想好,皱着眉头犹豫,蒋元贞看看表,没催继续等。
“爸爸我们走吧,我饿了。”齐幼麟像是想好了,跟蒋元贞说。
“买哪个?”蒋元贞打算去买单。
“不买了,本来就是我昨天一时冲动。爸爸说得对,这都是生命,我没有权利把它们拘在小小的鱼缸里,万一养不活我也没法面对。看看就很好了,谢谢爸爸陪我来。”齐幼麟笑笑。
“幼麟,喜欢就买,没有这么严重,鱼还是相对好养活的。爸爸和你一起,给它们一个舒服的新家。”蒋元贞看儿子妥协不要了,他反而心里不舒服了,别是因为自己昨天的话让儿子连几条鱼都不敢养了。
“我不要啦,放生才是功德,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走吧爸爸我饿了。”齐幼麟释然。
“买几条吧,爸爸也很喜欢。”蒋元贞不想儿子心里留下阴影。
“真的不要了,谢谢爸爸。”
齐幼麟不管不顾胡搅蛮缠就是要,蒋元贞觉得儿子幼稚不懂事不当一回事,齐幼麟突然懂事明理了,蒋元贞又窝心,不愿意儿子的心愿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得不到满足。
“是不喜欢鱼吗,其他小动物呢?”吃饭蒋元贞还琢磨呢。
“真的不了,万一养死了我会很自责很难过,人家和小伙伴在大缸里过得好好的,我这不是犯罪吗。爸爸你别多想,是我想通了,不是爸爸不给我买。”齐幼麟凑近亲亲蒋元贞。
“……小狗也可以呢?”蒋元贞搂住儿子,认真地审视齐幼麟的表情。
“小狗就更难割舍啦,真有个好歹我会哭死的。爸爸养我一个就够了,不许分心养别的!”
“爸爸只是不希望你觉得心愿不能得到满足,这不是过分的愿望,爸爸可以满足。”
“我攒着这次,下次想要什么再问爸爸要。”
蒋元贞接到通知,要对他进行新提拔干部廉政家访,齐幼麟在身边听到了。
“家访吗?那,那是不是应该只有你一个人,我的东西怎么办?”
“不去咱们住的家,去爷爷奶奶以前院里一套房子。我这两天叫保洁收拾收拾就得了。”
“爷爷奶奶家,我去过吗?”
“你应该没去过,老房子了,面积也小。你就在家待着等爸爸就行。”
“等家访结束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我都没去过,我也想去!”
周六上午家访结束,中午蒋元贞回家接上儿子,在外面吃了饭,来到了家属院里以前他爸妈的房子。
“爷爷以前在这单位工作吗?”齐幼麟好奇的打量着这户看起来有些年头,但家里装潢摆设都很有品味,进门并不觉得陈旧没人气的三室一厅的屋子。
“工作过一段时间,不长。”
“你在这里生活过吗?”
“我小时候主要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来过,没有常住过。”
“你时常叫人打扫吗,为什么感觉不像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我时常叫人打扫,这里面存着很多老东西老物件,以前想他们了也常来坐坐。”
“现在你不来了吗?”
“我这不现在和你天天在一块,也会想他们,但大多没时间精力专门过来。”
“以后你想来我陪你来。”齐幼麟亲亲蒋元贞。
“有你陪着爸爸,爸爸心里满满当当的,不用非要到什么地方才行。”蒋元贞抱齐幼麟在沙发上坐下,“没有能公开你的存在和身份,爸爸在大家面前还是一个人,你会介意吗?”
“不会,公开了我们要回避,我就不能和爸爸每天在一块了。”
“除了这个名分,其他什么都不会缺,爸爸的就是你的。”
“嗯,我知道。这是什么字?人到万难须放胆,境到逆处且从容吗?”齐幼麟看着厅里挂着的一副字认字。
“对,是太爷爷写给爷爷的。那个时候你爷爷他遇到了一些困境,有点想不开。”
“爸爸你别难过,都过去了。”齐幼麟不清楚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蒋元贞的爸爸妈妈走得很早。
“幼麟,你爷爷就是因为当时两次仕途受挫,造化弄人,一下子受不了打击,消极避世,心境消沉,最后没有什么身体上的实际损伤,而是因为情智上的问题走的。他走了,把痛苦和伤害都留给了他的父母和孩子。”
回忆起往事,蒋元贞有些动容,“爸爸最最不能接受咱俩再重蹈他们的覆辙,你个性容易多思多虑,优柔寡断面子薄,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平白心情不好,伤身伤神,总是生病。爸爸今天在这里,当着咱俩的长辈的面,要求你也是恳求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消耗自己的情绪,有什么都直接跟爸爸说出来,有脾气有火也都及时发出来。爸爸不能承受血亲挚爱经历相同的折磨,算是爸爸求你了,好吗?”
“好,我不会的,爸爸别担心。我生病也不全是因为心情,我有时候确实不注意,着凉受热的,我以后为了自己为了爸爸都会更加注意留心,不会再这样让爸爸担心了。爸爸不会再经历以前的事儿,我一定会好好陪着爸爸,我答应你!”齐幼麟郑重。
“儿子,在这个世界上咱们俩相依为命呢,相比起你的健康快乐,其他又算得了什么,以前爸爸没有悟透,这一年和你每天在一块想明白了许多。以后爸爸多在家陪你,更加耐心地照顾你,和你一起调理身体,咱们长长久久的。”
“好!我们一定会的!”齐幼麟亲蒋元贞。
“爸爸给你看看老照片吧,你都还没仔细看过他们的样子吧。”
好几大本照片看下来,齐幼麟再次确认他是蒋元贞的亲儿子没错,只是相比起从工作的青年时期就开始敦实壮硕,像是吃了催化剂嘭起来大块头发腮的蒋元贞,他现在的样子大概停留在蒋元贞高中青涩清瘦那个时期,复制粘贴了80%蒋元贞的样貌,但气质神情确实有很大不同。
蒋元贞看着年轻的自己,再看看怀里的儿子,心里也很触动。儿子还是太稚嫩了,任谁看上去都觉得他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想想26岁的自己,甚至已经是一个11岁孩子的父亲,独自一人撑起一个家庭,可他26岁的儿子还完全是个不知人间疾苦幼稚单纯的小宝宝。
不止是外形,更是心智上,他强行中断延缓了儿子的成熟,把儿子以大孩子的形态拘在身边,不叫他真正长大。
这样是很安全,杜绝了他们关系失控的诸多隐患。但假如真有一天因为各种原因突然儿子要独自面对世界,蒋元贞无法想象那样的情形。
所以他必须强大,他必须足够强大,他甚至不能生病,不能脆弱,不能允许自己有无法保护儿子的可能性存在。
他得为了儿子好好活,努力活,给儿子力所能及的幸福,用双手创造未来。
齐幼麟留心看着,连当时家里的服务人员和亲朋好友都多次出现,但就是没有一个疑似自己妈妈的身影。齐幼麟不想知道当年的爱恨情仇,但他确实想看看妈妈的样子。
他素未谋面全无印象的妈妈,蒋元贞三缄其口遮遮掩掩的旧爱,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当年出于对你身份的保护,这家里没有你的照片。”蒋元贞亲亲齐幼麟,“但咱们家里爸爸给你存了很多。没有你妈妈的照片。”
齐幼麟愣了一下,神情被蒋元贞捕捉到。
“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爸爸就把当年的事告诉你,以前不说是因为你还小,不确定你能不能正确认识,现在你是大人了幼麟,没有什么不能不该知道的。”
“……我还没准备好。”齐幼麟缩进蒋元贞怀里逃避。
“那就再等等,爸爸有耐心。”
“……我们回家吧爸爸,我想回家,我想爸爸了……”齐幼麟说悄悄话。
“这也是咱们的家,以后你想来爸爸就带你来。”
“我还是想回咱俩的家,只有咱俩的地方……”齐幼麟莫名有点介意。
“……幼麟,爸爸和你真心相爱,没有人会责怪我们,也没有人能指责我们,我们相依为命,问心无愧。太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是咱们的亲人,他们爱我爱你,是咱们坚强的后盾。有爸爸在,你什么都不用怕。”蒋元贞看穿齐幼麟的小心思。
“嗯,我知道……”
到家齐幼麟就缠着蒋元贞亲密,蒋元贞感受到齐幼麟情绪波动,尽量温柔平和地安抚。
“我是爸爸一个人的,爸爸也是我一个人的……”齐幼麟隔着些生理性的泪水朦胧地盯着蒋元贞。
“当然,咱们俩都是彼此的唯一。”
快到新一届大学生三个月轮岗结束定岗的阶段,蒋元贞的应酬饭局里时不常多了几个想让他照顾一下子侄的请托,分配到吃香的好部门或者蒋元贞分管部门下,蒋元贞不分管人事,也不想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基本都推了。
遇上个实在推不开的,蒋元贞硬着头皮接触过几回。对方也是破釜沉舟了,抬出老一辈和蒋老爷子攀交情不算,塞得也足够厚。
蒋元贞就想听听下这么大本到底什么企图,在他看来都已经安安稳稳安排进了集团,未来也还有调动提拔的机会,刚进来定岗这个环节根本犯不上这么折腾。
仔细一听,原来人家的诉求不仅仅是要到蒋元贞麾下,是想越近越好,认定做班子领导秘书能一步登天,给未来打下坚实基础。本来觉得刚入职就做秘书是有点急功近利,偏偏去年齐幼麟开了这个先例,让人家觉得蒋元贞有魄力,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为了他们家的小公子再吃一次也没什么不可以。
齐幼麟的底细集团的人摸不清,应该不是什么通天的关系,但蒋元贞对他又很好,也摸不准深浅,以用得不得力为借口再换个年轻人问题也不太大吧,一个秘书,蒋元贞又不是非谁不可。
蒋元贞一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顿时就起了厌恶腻烦之心,算盘打到他儿子身上了。老一辈都是人精,到了做儿子做孙子都是酒囊饭袋,做事一点不过脑子。
也不想想,不是跟蒋元贞的关系足够硬,蒋元贞会刚来集团,自己都没站稳脚跟,就敢为天下先要个刚入职的小孩做秘书吗?来一次就够引人揣测的,还连着再来一次,蒋元贞凭什么会为了他们家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