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几声后沈溪年就挂掉了,转而又通过社交软件给他发了工作短信。内容只有一个地址,以及简短的一条“去接许泽回来”。
这个地址指向的是与上次截然不同的一个私人会所,远在城市的另一端,来回又要几个小时。
谁也不知道这个活爹大白天的又去鬼混什么,宋肆酒关闭手机,平静地道:“我还以为我今天能放假。”
放假是不可能放假的,工具人的作用就是随叫随到随用随拿。宋肆酒没办法,将现场复原后,就又把祁枝塞回了客房里。
他先前提到的“复原”指的不是手动复原,而是系统面板里的【复原】功能,可以把一定范围内的场景复原到一个小时之前的样子,非常适合作案(?)后清理现场。
顶层空间很快便恢复如初,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般。祁枝进了系统空间,将刚才从暗室里的存储卡中复制的数据导入光脑。冰蓝色的数据流在光纤的脉络中穿梭,很快屏幕上便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卡片标识。祁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暂时没有擅自打开看。
他打开监视器,放在一旁监视着柳寒江的动向。随后他连上这个世界的数据库,将他刚才存储下来的画像的肖像数据一一输入进去,一个一个地查找了起来。
他们的猜测没错。画像上的男孩都是许景山曾经的情人,大多都比较年轻,年龄都在这个世界的法定成年年纪上下。
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许景山的确如传闻所说的那般情人无数,他曾经频繁地和一些年纪尚轻的男孩接触,将他们的肖像一笔一笔地画在纸张上,存放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暗室中。
祁枝把这些消息传送给宋肆酒时,宋肆酒正在给醉成一滩死猪的许泽用安眠药。
这个安眠药是他从系统商城里拿的,无色无味并且对身体无危害,唯一的作用就是瞬间入睡,并且可以随心设置入睡时间。本来这种东西是世界树由于担心新人宿主不适应工作环境和任务强度而焦虑失眠,因而特意给宿主准备的入睡好物。后来被一些宿主偶然发现这东西可以用来毫无痕迹地放倒别人,于是逐渐被泛用成了作案工具。
许泽这人不知道哪根脑筋又抽了,大白天的找人去拼酒,还都是一些酒品很差的人。宋肆酒赶到时,便直面了包厢里一群衣衫凌乱,眼神迷离,时不时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嘟囔声的丑态,还附带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
许泽可能根本没看到他,嘴里一直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宋肆酒听到了几句,大概是在骂沈溪年。骂他有病,疯子,不识好歹,怎么还不来接他。
宋肆酒一面心想这个世界就应该让酒品差的人喝酒入刑,一面把许泽捆得像是过年要宰的猪,扔在车的后座上,然后开车走了。
宋肆酒平稳地开着车,车后座扔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生死不知的人,脑子里正波澜不惊地和祁枝说着话。
“柳寒江现在在哪呢?监视器给我看看。哦对了,这个世界是法治社会吧?是吧?应该是吧?”
监视柳寒江的监视器一直都是开着的。监视器里的柳寒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车上,戴着巨大的口罩,堪堪遮住脸上蔓延着的可怖的红痕。柳寒江上了车就开始睡觉,像是有睡不完的觉的困死鬼一样。他中途被电话铃声吵醒了一次,手机铃声响起又结束,柳寒江眯着眼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慢吞吞地回了个短信,就又把手机关了,继续睡觉。
车辆平稳行驶,又缓缓停下。祁枝微微蹙着眉,神情认真地看着柳寒江醒来,坐起身子,拉开车门,然后走下车,匆匆忙忙地快步向前走去。
祁枝把视角拉远,想看一看来迎接柳寒江的人是谁时,监视器突然“滴”了一声,然后倒计时归零,屏幕熄灭,监视器又变回了一片黑暗。
“……”祁枝闭了闭眼,有点想骂人。
宋肆酒安慰他:“没事。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不是,等等。”
他猛地转过方向盘,随后轻踩刹车。轿车的速度逐渐减缓,最终无声无息地靠在了路边。
“我看到他了。”宋肆酒说。
祁枝一怔:“谁?”
“柳寒江。”
宋肆酒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打着方向盘,停顿了几秒,问道:“你还记得之前看到的,沈溪年被送进的那个精神病院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精神病院的名字只在a大的那个“a小圈”小程序中,往届的校友发出来的一张照片里出现过一次。祁枝回忆着:“我记得的。应该是叫——”
“安澜精神康复中心。”宋肆酒接上他的话说。
祁枝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在那看到柳寒江了?”
“我不确定。不对,我能确定。这个背影我刚才在监视器里看到过。他旁边没人,自己走进去的。”
宋肆酒没跟上去,也没继续等。柳寒江的背影消失后,他就又启动了汽车:“我就过个路口,不小心就看到他了,巧得跟撞鬼一样……啊对了,我刚才标记了一个坐标,是这个精神病院的位置。已经发给你了。”
祁枝说好。过了不到一分钟,他就又听到宋肆酒问:“咦,你吃蛋糕吗?我看到一家蛋糕店。”
蛋糕……
祁枝笑了笑:“都可以。”
宋肆酒就在路边停了车。他又在外面游荡了不少时间,直至夕阳渐垂,才慢悠悠地晃荡回了许家老宅。管家已经等候他,或者说是已经等候他车上的小少爷多时了,一见到熟悉的车牌,便急急忙忙地上来迎接。
许泽身上绑着的绳子早就被收回去了,安眠效果还在。管家大惊失色,连声问:“少爷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和朋友玩嗨了,累得睡着了吧。”宋肆酒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随口回答。
许泽被管家小心地从车后座挪了下来。等许泽被搬回家后,宋肆酒就解了他的安眠效果。许泽迷迷糊糊地醒来,望着窗外愈渐暗沉的天色,茫然地眨了眨眼,突然暴喝道:“我操!!!”
沈溪年十几分钟前才回到家,此时端着陶瓷杯子,很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有病?”
“你才有病……我操,我怎么睡了那么久?”
“你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沈溪年善意提醒道。
“滚。我操,是不是有人暗算我?我也没喝多啊,这酒里特么的有问题……”
沈溪年懒得去关心他有没有喝酒中毒的问题。第二天就是记者发布会,场地和相关人员有许逸安排,很多事不需要沈溪年过于操心,但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他回家之后就在书房里审阅公关团队写的通稿,间隙里只是出来倒个水,就不幸撞上了许泽这个糟心玩意儿发酒疯。沈溪年叹了口气,吩咐了一个老管家把许泽强行关进房间里,晚饭前不要让他再看到他。
许泽不服,吵着闹着说他不可能丢人到喝酒把自己喝睡死过去,一定是那家会所里的酒有问题,或者是他的兄弟们之中有人要谋害他,让沈溪年少来管他,快放他回去继续血拼。
宋肆酒这个始作俑者很轻松地躲过了所有人的关注,悄无声息地绕过灾难现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祁枝盘着双腿靠在床头,双眼轻闭,鸦羽般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实际上他没想过睡觉。世界树的系统在离开肉.体的时间过长后,会自动进入待机模式,即关闭□□的所有感官,在外人看来就像是陷入了睡眠一般。
宋肆酒打开系统空间,洁白素净的系统空间中,祁枝正在用悬浮屏幕看电影。系统空间内并不是一整片茫茫的白,四周的墙壁如同无边无际的白色光幕,偶尔会有蓝色数据流快速闪过,像是一条条光带一般时隐时现。天花板则更像是一片白色的星空,点点蓝色的微光如星辰一般闪烁不定。
脚下的地面像是一块巨大的透明晶板,散发着柔和的冷光。祁枝坐在地板上,周边泛起一圈淡淡的蓝色光晕。他正在看的是一部哪怕是在古地球时期也很有年代的老电影,宋肆酒安静地旁观了片刻,才发觉,这是前一天里沈溪年看的那部电影。
祁枝看得很认真,一时半会儿没发现他回来了。宋肆酒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拆了几个包装后,就坐到床边,垂下眼,很轻地勾了一下祁枝的尾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