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常德走后,宋鹤之方才软下身子,谢臻见状,抬手搀住她的小臂。
昭昭身形瘦弱单薄,恐得一阵风就将她拂倒在地,谢臻蹙着眉,攥住她小臂的手力道松了几分。
“殿下,吓死妾了。”宋鹤之一只手顺着心口,缓缓呼出一口气,谢臻今日既任由那群宫人搜宫,自是胸有成竹这銮庭搜不出什么。
她信他,也怜惜他的处境,方才那般骄纵蛮横。
谢臻躬身平视她,眉眼间带着一丝笑意,他压着嗓子声线又低又柔,尾音上挑,叫寒春都平白暖了三分。
“昭昭莫怕,万事有本王在。”他说罢,执起宋鹤之的手朝予池殿的方向走去。
长风叹口气,默默凝视拐角那两抹淡然身影。
只见他们殿下有意侧头逗弄王妃,不知伏在王妃耳边说了些什么,逗弄得王妃一阵耳红,轻甩手中的锦帕,拂过宁王殿下的衣袖。
殿下伸手欲拽住那锦帕一角,谁知王妃躲得快,迈着莲步袅袅婷婷走在殿下身前。
“王爷同王妃相濡以沫相敬如宾……”长风及时止损,堵住了长渊的嘴,而后蹲下将那银杏树下挖下的坑填平又将撬开的砖石归位。
……
乾清宫
龙涎香袅袅,自香炉蜿蜒至双龙戏珠方圆藻井。
众人跪伏于大殿御窑金砖之上,天子威严,无一人敢抬眼直视。
太宗登基之始,门阀世族猖獗,蛮夷戎狄纷起犯醴,十大世家文武制衡。
太宗好战,驰骋九野,啸威八方,十余年扫荡四方,至此天下,唯有醴朝。
外患铲除,内忧雄起。
少将军宋晖于朝野之上拔剑立誓,十大世家,倘奉上兵权偏居一方,自此封官加爵,九族显赫。
太宗不费吹灰之力,仅宋晖这一把利剑,将前朝维持数十年的藩镇门阀收纳囊中。
世家见此,纷纷上书归降,朝野之上,凡任要职无能软弱之世家子弟,辞官让贤,迁居清河三十六郡。
自此,醴朝安定百姓安宁。
宣仁帝即位时尚年幼,朝野文武大将一心辅佐幼帝,一朝疏漏那被平息的士族门阀之间又风起云涌。
定王之母族卢氏更盛,西江豪族卢氏,族中女最擅巫蛊之术,宣仁帝心中忌惮,然其昏聩多疑并无贤能之举,卢氏一族愈发猖狂,大有拥立六皇子上位之心。
宣仁帝册立六皇子之时,特选定封号“定”,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如今六皇子双腿被废,无疑是废了卢氏一族的双腿,倘宣仁帝不给个交代,恐得朝野上下不得安宁。
“好得很!好得很!”宣仁帝衣袖拂过,龙案之上的物件儿落了一地。
秦王南下赈灾,却能左右得了这京都天象,他何尝不知这儿子心中所欲?
“常德,朕是不是太纵着他们了?”竟在他眼皮下,行这等龌龊肮脏之事。
常德抻袖擦汗,跪伏在地捡拾起十八子念珠,颤颤巍巍递予宣仁帝。
“陛下,宁王殿下囚于銮庭,已是强弩之末,怎可能……”怎可能再与秦王争霸。
“强弩之末?常德,你是真不知还是假糊涂?”囚于銮庭?就算谢臻被困十八层地狱,恶鬼归来,依旧能搅得醴朝不得安宁。
真不知也好假糊涂也罢,常德今日冒死为废太子说这一回好话,来日新帝登基,他就有一线生机。
“銮庭当真什么都翻不出?”宣仁帝负手立于龙椅一侧,目光如利刃锋利。
“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常德此话一出,底下的宫人皆附和。
宣仁帝睨了常德一眼,他何尝猜不透谢谦的心思,他好大喜功又太多心急,如若不是他暗中左右帮衬,怕不是早就被谢臻玩死了。
凡入皇家御马场中马儿需得经过驯马师特驯方才能供皇室中人骑乘。
可偏偏那日定王骑乘的汗血宝马性子忽而暴烈,竟将定王摔下马又活生生踩断了他的腿。
如此拙技,不是谦儿这个蠢货,还能是谁?
“你是不敢欺瞒朕,怕的就是后宫前朝瓜葛着,要算计朕的皇位!”成年皇子不得轻易出入皇庭,那銮庭之内挂着六皇子玉佩的小人儿又是谁的指使?
“陛下息怒!”常德的脑袋埋得更深,想来陛下此番是真真震怒。
后宫前朝瓜葛,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子也要为母族增添无限荣光,卢氏当真疯魔。
“那太监呢?”宣仁帝冷冷道,心中恨不能将谢谦剐了,做事如此不干不净,怎能承继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