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之听罢,杏眸低垂,谢臻只觉手背两滴冰凉,他眼帘低垂,目光聚焦与化开的那剔透晶莹。
“昭昭莫哭。”谢臻淡然一笑,风起云涌的眸子却将他心中所想袒露无疑。
宋鹤之金豆豆串珠子般掉,她知晓贵为天子的身不由己,为这江山社稷,纵然亲子,亦可舍弃。
可他偏偏,只舍弃谢臻一人。
“殿下不怨不恨?”宋鹤之哽咽难言。
谢臻凑近她,轻抚上她的背,却触碰到冰凉的锦缎珠翠。
“本王今日袒露一切,本意并非想让昭昭心疼不忍。”他轻声说着,拭去她面颊上两行晶莹。
“妾知晓的,殿下从为厌弃妾,妾怎会嫌恶殿下。”一入宫门深似海,百里皇庭威严肃穆,荣耀瑰丽的面具之下,丑陋不堪。
而千夫所指为暴烈之徒的反贼谢臻,是皇庭内中一股清流。
少时不知东宫太子之位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做好了会得父皇母后夸奖。
后来目睹蛮夷侵扰流民苦难,他才知肩上重担,身为东宫太子,当安稳朝政平定边疆,更应心怀百姓天下。
可如今他才知,不过一场笑话。
大梦归醒,他一无所有。
“那先皇后呢……”眼睁睁看同根而生的兄弟残杀,看父弑子看兄杀弟,看最爱的三个男人,被权力碾碎。
谢臻久久不言,宋鹤之也明白他定有难处,她尚有阿爹疼她爱她,可谢臻拥有一切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唯一剩的,只有銮庭中的元妻。
“所以昭昭如今,如何看待于我?”谢臻终究将欲出口却不敢说的话问出口。
“殿下此前所为,亦是昭昭心意。”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殿下于妾,是夫君,互为依靠荣辱与共。”比翼双飞风中舞,连理共枝雨里繁,谢臻只觉眼中湿热,偏头看向一侧。
桌案之上还摊开她方才研读的史记,香炉袅袅婷婷雪松清香。
她倚在织金云纹隐囊之上,铺开罗裙一角覆于他衣袍之上。
隔扇透了一层细密金光,发髻之上的鎏金点翠花簪莹亮。
……
銮庭的暖春临来,满园春光昭昭。
宋鹤之爱极了这庭中景致,前殿那满架的古籍竟也抛却一方。
谢臻喜静,往往命长风置了茶台于予池殿廊下,茶台之上还添了瓜果点心,他看书时宋鹤之便伴在一侧,或手执一精巧团扇于园中扑蝶,或乖巧用些瓜果点心。
偶尔谢臻兴致来了,也会同她谈论书中所载对错是非。
“那昭昭意为?”谢臻将手中经传暂且搁置膝上,挑眉看向宋鹤之。
长风当赏,置的这几件衣裳甚合他心意。
今日他着一身青骊绣云纹锦袍,宋鹤之便是月白鎏金妆花缎罗裙,一黑一白一期一会,甚好。
他单手撑于那茶台之上,等宋鹤之开口。
宋鹤之却不急于开口,方才谢臻看书,她四散瞧着这予池殿内外,这宁王殿下当真一分废弃皇子的模样都不曾有,除了膳食不讲究些,其余物件儿,一应都是上等。
倘叫外头人进来,又要在宣仁帝那嚼烂了舌头。
“昭昭?”眼前忽一张勾人俊容,宋鹤之惊了一下。
宋鹤之叹口气,随即捻了一块藕粉桂花糖糕塞进谢臻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