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氛,那是李女士专属的定制香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玫瑰与青松的气息,既高贵又神秘。城市灯光透过车窗的隐私玻璃,被过滤成柔和的光晕,洒在她俩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黎镜微微侧头,目光透过车窗,扫过窗外匆匆而过的街景,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淡然,仿佛这喧嚣的世界与她无关。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不紧不慢的节奏似乎在诉说着她的从容不迫。
偶尔,李若微会拿起身旁的金色手包,从中取出一支口红,对着车内后视镜轻轻补妆,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
“苏陌,在青藤学习了两个月,觉得这里和你老家的学校有什么不同?”
李女士目不转睛地抹着口红,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其实黎镜能感觉到她在留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老家?哪有老家?如果是苏陌的老家的话她不清楚,还没来得及去看看。
她知道李女士想干什么,于是随口编了几句:“青藤像一位从容、有条不紊、风度翩翩的绅士,一位温文尔雅的艺术家,一位深藏不露的智者。”
“而我以前的学校更像是一个质朴的邻家少年,一名热情的街头艺人,一位坚韧的拓荒者。”
“质朴、热情、坚韧……”李若微缓缓抬眼,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她的神情,“这样的词语是褒义么?”
黎镜说道:“当一个人因为质朴而珍惜当下,因为热情而被人接纳,因为坚韧而度过难关时,它们就是褒义。可当她因为质朴而被人取笑,因为热情而被人背叛,因为坚韧而厄运不断时,它们反而像是讽刺。”
李若微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说道:“有意思,小小年纪对答如流,反应迅速…但你说的不错,如果天道酬勤,那么世上最富有的应该是农民才对,然而财富只流向极少数人手里,所以你自认为是天赋还是努力占多数?”
“天赋能主宰努力,就像千万里挑一的行业佼佼者主宰着手下努力的员工。天赋凌驾于努力,但努力支撑着天赋。”她说。
这句话不管是有意无意,都说到李若微心里去了。
黎镜很清楚她们,也包括她自己,她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一直秉持着“天赋大于努力”的人生信条。
超高的智商、敏捷的反应力、敏锐的洞察力、强悍的体能……甚至优越的出身,都可归类为天赋。
“努力”只是他们用来鞭策别人的。
但骨子里,李女士,以及沈曼心,应家和黎家,乃至整个临姚的大富大贵之家,都致力于将后代培养成表面的天赋异禀之才。
李若微高傲地扬起下巴,倚着座椅,神情自若。
她又问道:“你说我家应忱有多少智慧?”
听见应忱的名字,黎镜心里咯噔了一下。
最终的话题还是要转移到她儿子身上。
黎镜只能故作沉思地想了想,以免显得自己很没有诚意,思索了片刻后她才说道:“我和他不算熟,但他确实是个沉稳、聪明的人。”
李若微突然轻声笑道:“聪明吗?以前被黎家的姑娘压在头上,现在被你压一头,别人都说我生了一个万年老二,你说我应家事事不肯屈居第二,就他拖后腿…”
这些话要是应忱听见了该作何感想…?不,他在应家一定听了很多遍,就像自己在黎家一样。
黎镜明白李若微的意思了,像她这种人绝对拉不下脸明说出目的,但她知道李女士的潜台词是:我的儿子怎么能输给一个保姆家的、穷乡僻壤来的女孩?这不是在打我应家的脸,打青藤高中的脸吗?
她的左手垂在大腿一侧,指节攥得发白。
要是自己还是黎镜的身份,第一名她绝不会放手,因为放了就要挨罚。可现在自己是苏陌,得不得第一…刘秀娟都不会打骂自己…
而且刘秀娟还在应家工作,看李女士的眼色行事。加上今天一顿饭、一条裙子、一双鞋,以及进入青藤的机会……黎镜现在才稍微懂得“恩大似仇”是什么意思,毕竟以前她哪有被人施舍的处境?
“他一定会是第一的,”她不甘又释然道,“我上次只是侥幸,下次就应付不来了。”
李若微饶有意味地瞥了她一眼,确认她没有不服后才笑了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很聪明。”
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车辆缓缓驶进地下车库,李若微特意嘱咐她从室内进去,毕竟室外气温不高,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和自己一起露面,以免别人说三道四。
黎镜下了车,李若微别的没说就走了,把她留在空荡荡冷清清的负一层,正好楚尧那家伙又打电话来催促道:“苏陌同学,你到了没有?我来接你呗~”
“到了,在负一楼,A2区。”
“你别动!等我来接你!千万别动!”楚尧激动地第一次对她下了通令,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
这负一层又大又安静,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等他干嘛?还怪无奈的。
不过既然楚尧交代了,等一会儿也无妨,要是他敢迟迟不来呢就死定了!
“叮——”有人发信息过来:
Ava:[楚尧找你去了,你别等他,偷偷跑掉,遛他一会儿。]
黎镜:[啊?]
Ava:[把他玩弄于股掌中,去吧孩子!]
黎镜:[哈…?]
Ava: [女孩子别太轻易答应男生当他的舞伴,除非他拿出诚意来,要是待会儿楚尧诚意不足的话就别答应他。]
黎镜:[嗯。]
“哒、哒、哒…”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她和Ava的聊天,由于刚刚太过安静,所以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她微微颤了一下。
黎镜缓缓转身循着脚步声看去。
纯黑色的面料,剪裁得体,完美地贴合他健硕的身体线条。
不远处的少年,十七岁的年纪,本该是桀骜不驯的模样,可他的眼神却带着几分难得的矜持。他的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却在不经意间又乱了几缕,显得更加随性。
“哒、哒、哒……”
他一步步走来,一步步靠近。
她站在那儿,仿佛是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悄然绽放。
那条绿色的裙子,翠绿的裙身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宛如初夏的湖水,带着一丝灵动与神秘。裙摆轻盈地垂落,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摇曳,仿佛是湖面上荡起的涟漪,细腻而优雅。
黑色长卷发没有刻意地盘起,而是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如瀑布般流淌而下。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带着一丝慵懒的风情,与那绿色的裙摆相互交织,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几缕发丝轻拂在脸颊边,增添了几分灵动与俏皮,却又不失典雅。
“为什么让我在这里等你?”她问。
他那双总是意气风发的眼睛,此刻变得专注而炽热,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再也移不开,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震惊的凝视。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原本随意插进兜里的手也微微收紧,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怎么了?”她又问。
楚尧心中立即被一把火点燃,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被激起千层浪。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少女产生如此强烈的震撼。
她就像是一道光,穿透了自己被不羁和放纵包裹的外壳,直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开始在脑海中疯狂地搜寻形容词,却发现自己所有的词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只觉得眼前的少女美得不太真实,仿佛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仙女,高贵的仙女,而自己不过是个在尘世中迷失太久的浪子。
浪子变成了傻子,呆子,愣了片刻后只说道:“我…我…好像…见色起意了。”
“?”
黎镜问道:“是不是室内暖气太热,把你的cpu烧坏了?‘见色起意’算不上什么好词。”
不过倒是坦诚得很。
楚尧上前一步,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谦逊而诚恳,眼神里没有一丝平日的顽皮和肆意,只剩下纯粹的渴望和尊重。
“尊敬的苏陌小姐,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不敢确定她是否会接受,但这一刻,是真心诚意的。
少女的目光落在他伸出的手上,微微一愣。
黎镜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被柔和的光晕所取代。
她将手轻轻放在对方的掌心。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抓住了一份珍贵的宝藏。楚尧微微侧身,示意她与自己并肩而行。
“幸好你等我了。”
“为什么?”
“那样的话我就是第一个见到你穿礼服的模样的人。”
“我妈妈早些时候就见过了。”
“那…异性,同龄,我才是第一个吧?”
“也许。”
“什么叫‘也许’?!”
“就是不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