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散散心,我也能顺便把采访完成。毕竟有您出面,很多事都能轻松解决。但现在出了这变故,我担心您太劳累,所以一直没忍心提。”
“原来是这样!”我爽朗地笑出了声,大手一挥,“这事儿简单。你要是想去,就先自己去,我这边把手里的事儿安排紧凑点,怎么也能给你腾出三五天时间。你放心,老爸心里有数,不会让自己累着。实在不行,咱们一家三口请几天假,无论如何也得帮你把采访完成。下个学期学业任务不重,正好你也能多些空闲时间专心创作小说。”
海天的眼中瞬间燃起兴奋的光芒,一白也不住地点头,脸上满是感慨:“哥,这可真是‘知子莫若父’啊!你对海天的那份了解,细致入微,连我都自叹弗如。我觉得海天说得在理,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不能只为了这一时的相聚,就不顾你的身体。要是把你累垮了,我和你弟妹心里也过意不去。况且你还得陪着海天去小岛采访,这件事也耽搁不得。只可惜啊,到时候我和你弟妹都开学了。中学和大学可不一样,教学任务重,一天都耽误不起,不然咱们在小岛上欢聚一堂,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不过好在咱们一家子都有寒暑假,说不定明年暑假,我和你弟妹就会兴致勃勃地跑到北大去看望你们。到时候,一定要住一住你们那神仙住了都不想走的竹吟居,再好好逛逛海天读书求知、挥洒青春的北大校园,看看他那么热爱的北大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简直再好不过了!”婉清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双手拍得又快又响,兴奋劲儿都快从指尖溢出来了,“你们要是真能来,就在我们那小院里踏踏实实住上一整个暑假!跟你们讲,可不只是你们心心念念想看看北大,北大里头好多老师也早就盼着见见你们二位呢!他们都满心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培养出海天这样才华横溢、震动全北大的天才。”
我也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是啊,要不是我们一月份就要出发去法国,我真想让你们放了寒假就过来。年前出京的车票一票难求,不过进京的票倒是相对好买些。海天都两年没陪你们过年了,我心里也惦记着这事。但冬天天寒地冻,路途又遥远,一白肺不太好,哪经得起这番折腾,让你们大老远跑过来,我们实在于心不忍,所以之前一直没提。可这问题总得解决,海天往后大概率要保研留校,总不能年年春节都和你们分开。唉,要是咱们两座城市离得近点就好了,这样寒来暑往,大家随时都能相聚了。”
一白的神色陡然间微微一动,仿佛我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某种思绪。片刻的愣神后,他缓缓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郑重说道:“哥,你这话太对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咱们一家人的心紧紧连在一起,劲往一处使,朝着阖家团圆的目标去努力,不管碰上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我相信,总有一天,咱们能毫无顾忌、长长久久地相聚在一起。”
一白的话仿若一道曙光,刹那间穿透阴霾,给每个人心中注入了无穷希望,就连那即将到来的离别愁绪,也在这股温暖力量的驱散下,淡去了几分。这时,列车员手中的铃铛清脆作响,声声催促着站台上的旅客登车。我们满是眷恋地从长椅上起身,脚步沉重而缓慢,一寸一寸地朝着车厢挪去。我和一白并肩走着,全程沉默不语,可彼此的手却紧紧交握,谁都不愿率先松开。终于,在即将登上列车的那一刻,所有克制的情感如决堤洪水般汹涌喷发。我们同时转身,不假思索地再次紧紧拥抱在一起,手臂互相缠绕着,像是要用尽全力将彼此融入自己的身体。我能清晰感受到一白急促的呼吸,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脖颈,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带着难以言说的不舍。我的眼眶也瞬间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只知道用力回抱,想把这份兄弟间的深情,通过这紧紧一拥,深深烙印在彼此心间。
在列车员的再三提醒下,我们终于松开了彼此的身体。一白微微向前凑近,满含关切地嘱咐道:“哥,到了北京一定来个信,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只要能让我们知道你和嫂子平安到达,我们心里也就踏实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抬手轻轻理了理一白因刚才用力拥抱而微微揉皱的衣领,又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才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也多保重自己,天气转凉时尤其要注意保暖,日常千万别逞强干重活,肺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可千万不能再伤到了!” 说罢,我目光越过一白,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海天,语气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嘱托:“海天,好好照顾你爸妈,家里的事儿多搭把手,别让他们操心。自己也要注意休息。等这边手头的事儿忙完,我和你妈立刻去小岛和你相会。”
“你爸说得对,”没等海天开口,婉清便急切地接过话茬,眼中满是对海天的心疼与关切,“海天啊,你这学期实在是太累了,一口气修满两个学期的学分,铁打的筋骨也受不住啊!所以这个假期一定要好好休息,可别再像上个暑假似的,什么活儿都抢着干。我可警告你,要是你累瘦一点,回到竹吟居,可没人心疼你、照顾你。”
我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都过去整整一年了,婉清居然还对去年暑假海天那封满是夸张的诉苦信念念不忘。海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神中闪过一丝窘迫,偷偷瞄了瞄身旁的父母,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一白和灵萱倒是忍不住一同笑出声来,笑容里满是理解与包容,没有半分介意。灵萱温柔地揽过海天,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嘴角挂着一抹亲切的笑意,和声细语地说道:“嫂子,你就放心吧,海天都跟我们念叨过啦,在竹吟居,你连一根手指头的家务活都不舍得让他沾。我和他爸听了都直感慨,有你这么护着,我们哪还敢让他干活呀!所以,这个暑假,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我们绝对不给他安排任何家务!”
一番话把大家都逗笑了,离别的愁绪也在这欢声笑语中被冲淡了不少。婉清的笑容里略带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放心。她轻轻挽住我的胳膊,和我一起登上列车,缓缓走进车厢。
刚在铺位上坐定,火车便缓缓启动,发出沉闷而悠长的轰鸣声。我和婉清急切地将脸凑近车窗,向外张望。只见站台上,一白一家三口正不停地向我们挥手,脚步不由自主地随着列车移动。起初,我还能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道因情绪波动而产生的纹路。随着列车加速,他们的身影就像被一幅无形的画卷慢慢收起,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我那早已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