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一股扑面而来的发霉潮湿味,夹杂着些说不出的腐败气息。
泽霜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他从没进过别的屋子,谁看见他都是要么避开要么骂着喊他离远点,从没人像渔夫一样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
在渔村生活已经了十八年,对这块地却还没岛上的草木更熟悉。
“站在那干嘛?进来,我去给你拿鱼干。”渔夫直接上手把堵在门口的少年往里一推,然后把门关上。
趁泽霜还没反应过来时,啪嗒一声,给门落上了锁。
男人笑眯眯的,伸出手去碰站在房屋正中间的少年,却不妨被躲开。
“你先坐在这等我一会,鱼干我得翻一翻。”
说完,渔夫就迈着步子,哼着奇怪的歌调往房屋另一角的隔间走去。
这个隔间跟主屋只一墙之隔,占地不大,是他专门来放些杂物的,绳子,网之类的都放置在角落里,但唯独没有他要给少年的小鱼干。
仅一墙之隔,窸窸窣窣的翻找声传到泽霜的耳里,他没听渔夫说的找一个地方坐着,只站在原地。
干站着等着,他盯着房间角落里结的一个蜘蛛网。
瘦小的蜘蛛悬在当中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周围一只小虫子在靠近也没反应。
它静静伏在那,细腿微微弯曲着,伺机而动,只等虫子再靠近一步,蛛网猛地一颤,翅翼被银丝缠住,虫子拼命的挣扎着,震的整张网簌簌发抖。
等虫子挣扎累了,蜘蛛才倏地窜出,吐出一串串银丝将它的猎物包裹起来,毫不费力将猎物落网蚕食着。
泽霜看的认真,听见渐近的脚步声正准备回身,却被一双粗糙的手紧紧的捂住了嘴,那人力气极其大。
“哦,忘了,不需要捂你的嘴,你就是个哑巴,不过可惜了,哑巴待会叫不出来。”
渔夫把手松开,泽霜大口呼吸的同时,感觉那双手在自己的全身游走,还没等他挣扎,手脚已经全被捆住。
男人的捆绑手法熟练,像个老手。
身上被绳子勒的生疼,泽霜不得不站直身子,也让他面前的男人发觉这个看起来羸弱的少年竟比他高出一个头。
男人把少年推至屋子一角,绳子束缚的紧,在人手腕上留下一条条红痕。
屋顶漏了几个窟窿漏光,蜡烛摆放在桌上摇晃的光影照亮了房屋的一切景象。
那双玻璃质地般的蓝色眼睛水莹莹的,像盛满了恐惧的泪光,让渔夫感到一阵战栗的快感。
他年仅半百,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孤身一人,村里的人觉得他是有什么不祥之兆,都不肯将女儿许配给他,他在岛上的处境也就比少年好一点。
挣扎间,少年丝丝缕缕的碎发凌乱,眼眶蓝色幽暗隐晦其间,渔夫被这段艳色晃过神,只看见那双幽蓝色瞳孔闪烁一下。
不知怎的,渔夫停顿下了手上的动作,还没等他继续,就听见隔壁房屋传来一阵响动。
“老田!你家还有白酒没?”邻居的脚步停在门口,木门被敲响。
听见人声,少年也不挣扎了,他不太懂刚刚渔夫想做什么,只是直觉作祟,本能厌恶男人的在他身上流连的眼神,深觉恶心。
渔夫瞥了一眼角落里看起来很安静的少年,面露凶狠,示意他不要乱动。
站在外面的邻居等烦了,抬手正准备再次敲门,就只见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渔夫只从那条缝里递出一瓶高浓度白酒。
其实两家做邻居十多年,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料理海鱼时他发现家里没酒了,就准备出去找熟人借。
说到找熟人,他平常绝对不会找田渔夫。
但不知怎的,等他踏出门槛后后,一回神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渔夫家门前,他用手疑惑的挠了挠头,没想那么多也就开口询问了。
“你...门关这么紧干什么?”邻居一阵奇怪,狐疑的问了句。
他蓦的感觉不对劲,联想平常渔夫诡异的行为,突然上手就沿那条缝隙猛地把门推开。
木门大敞,屋内一切景象映入眼帘。
跟婴儿手臂一样粗的绳子蟒蛇般紧紧缠绕在少年身上,方才还毫无所感的少年,眼眶里悬积的眼泪顷刻而出。
漂亮的瞳色如海妖般蛊惑人心。
双手被紧紧捆住,先前被石子刮过留下的血迹在手掌上星星点点,像暗地里开出一朵旖旎的花。
“过!”
导演一喊,大家就散场准备去吃晚饭了了,和田玉提着个包也往发饭点走,他的助理还没来,便自己带了一个小包,里面装着一些他的常用物品。
太阳实在是太大了,即使他一直待在室内,也不妨汗水直流。
浑身被粗糙的布料紧身贴着,那衣物上打着数不清的补丁,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摩擦的生疼。
余风清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安排了一下晚上的戏场,就准备离开。
王晓,也就是渔夫的饰演者就上前一步,拉住准备去找和田玉的余风清。
“风清,你还好吧?”王晓也知道了网上的事。
“没事,先吃饭吧。”余风清其实也没想好什么解决办法,便只这么说。
两人走到领饭的地点,恰巧碰上和田玉已经领完盒饭了,他自觉和田玉助理没来就由他先照顾好金主,便跟人说等他一下。
一边的王晓看见这一幕,识趣的走去另一个地方。
等余风清拿好饭,两人一路走到休息室,副导演许晴和他的导助安笑都坐在位置上等着了。
她们看着跟着余风清身后进来的人,互相对视了眼,紧接着又挪开视线。
“余哥,现在网上的风评不太好,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公关那边...不知道怎么处理。”安笑和余风清共事多年,早就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此刻的语气,比起对工作的烦扰,更多表达的是对余风清本人的担忧。
余风清肯定清楚她所说的这些,但问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到那所谓的“证据”。
走廊的监控是无声的,声音录不进去,因此没有任何办法。
就算他对外解释只是谈剧情,可照片清清楚楚的摆在那,彭臻进房门时手上根本没拿剧本。
更何况彭臻那边现在摆明了要将受害者的身份坐实到底,哪怕不是他本人的意思。
余风清思考间瞥见和田玉还在不紧不慢的拆饭盒,塑料的包装噗嗤一声被打开。
饭菜香扑鼻而来,忙活一下午,他早就饿了,一下被打乱了思绪,也拆起了饭盒。
“所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和田玉冷淡的声音响起,一语说出了许晴和安笑想问却还没问的问题。
余风清自觉不是嚼舌根的人,如果没发生这件事,他不会去到处乱说彭臻那晚想做什么。
虽说这种行为在娱乐圈里人们早就司空见惯,但毕竟影响不太好,他本人也并不热衷用这件事去证明什么,一般不会对外透露。
因此他只是隐晦的说了几句,寥寥几言却让身边两个女孩炸了。
而另一边的男人,在听见余风清模糊的话语时,神色分毫不变,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不是?那彭臻这岂不是狗咬吕洞宾?真是开了眼,娱乐圈什么人都有。”
要知道一旦余风清说的这件事被证实,彭臻估计从此以后在娱乐圈将查无此人,销声匿迹。
可问题难就难在,他们无法去证实这件事,一切都建立在他们对余风清人品的信任之上,可这是他们了解余风清,网上的人不清楚,当然是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
一时屋内愁云惨淡,两个女生都默默开始干饭,只是手中握着的筷子使劲在盒子里戳着,像是在跟里面的菜较劲。
“菜是无辜的,好好吃。”余风清还有闲心开玩笑。
最后他们还是商量,就先让公关发条声明,他们只是在房间内聊剧本,并无任何出格行为,这是他们目前能做的。
至于之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晚上的戏拍的很快,不管网上如何乱,至少剧组里大家都很认真的在工作,没有耽误进度。
简单来说,没有彭臻,余风清只需要负责和田玉一个人的戏份,速度还加快了许多。
只是这样一来,尹沫的角色就无人替演,彭臻那边已经发来了解约金,表示后续不会参演《泡沫》。
算了,至少他们才开拍了几天,没耗费太大精力在彭臻身上,换人还来得及。
心情有些烦躁,余风清又从抽屉里拿了包烟出来,浅浅叼在嘴边,没有去点燃。
手机里的消息堆满了,他没有一一回复,只象征性挑了几个熟的回了句没事,就没搭理了。
只有一条消息与众不同。
【风云:今晚还打电话吗?】
余风清现在没谈情说爱的想法,把人晾在一边,左手摸索上了桌边的打火机。
猩红火光亮起,他不想待会睡觉屋内全是烟味,就转身移步到阳台。
海城的夜晚很静,昼夜温差不算大,但至少迎面而来的海风带着一丝清凉,稍稍抚平他内心的焦躁。
其实他并不在乎网上的那些负面舆论,他在乎的只是这部电影究竟还能不能顺利拍完。
董编不上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就一直待在酒店房间,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可以,余风清也不希望她知道,不想她为这些小事烦心。
他又吐出一段烟圈,徐徐飘散的白烟朦胧住他的脸庞,像一块神秘的面纱将其笼罩。
一口又一口,等手机里一串电铃响起,手中的烟仅剩半截夹在指尖,烟灰固拢在一处,还未掉落。
看着屏幕上跳动着的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余风清接了,带起的动作让那截半空中停住的烟终于彻底被抖落,消散在指间。
“风清,我回国了。”电话那头的人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