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千头万绪堵在心里,包括爸爸的那些话,她还没参透的含义还有几层,丢瞬间被这一句话刷新清空。
她想假装很平静,却抑制不住眼里放光。
“这话什么意思?”她还是不想周维听到,只是反问他,“不会要过来吧?提前回来了?”
周维十分警觉,“谁?”
没人理他。
安舒在电话另一端叹了口气,开启装可怜模式:“我倒希望是那样,可惜我还要下周才放假。”
“很快了呀。”她淡淡笑笑,并不像他那样失望,继续一蹦一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二人关系愈发微妙,他现在冲过来不是惊喜,只能算是意外事件,她不知道如何向一众亲朋好友介绍。
二来一段异国新环境的邂逅,出现在香山这个“老巢”,对她来说需要缓冲时间。
“我可以远程陪你呀,我也好久没去喝酒了。”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追得太紧,像个狗皮膏药,又拉出一桌子朋友垫背,“那个Henry今晚不是也去你家了吗,我也认识,最近我这边太清净,带我玩来热闹热闹。”
安舒不只是察觉到她莫名话少,想赶紧追上看看是怎么回事。说的话也是实情,已经拖到了6月底,绝大部分同学都回国了,梁老师偶尔喊他一起轰趴,都是他不认识的同学,所以兴致缺缺地推脱两下,最后不了了之。
两三次之后,陈微然一语道破天机,summer课程紧,有点课余时间也要打越洋视频,哪有时间跑来我们家闲逛。
“也好,等我回去再打给你。”她轻快的答应了,没等他问你怎么在外面,就挂了电话,疾步往家走去。
不想给他反悔的机会,也不想多说让周维猜到端倪。
“你等等啊。”周维赶上来,欲言又止,想问她这是谁、
她却把话题岔了回去,“对了,你刚刚是要说什么的?”
“哦,我是想说,姑父也发现了,旁边那哥们儿不是什么善茬。”他本来只是推测,周建宇的肯定,让他此时无比自信,“他之所以让韩北霆不要惹事,未必是为了他好,想借他上位的人,肯定不希望他出事。”
“当然了,用真心去交朋友,才会交到好朋友。”周可盈赞同,她一直是这样简单而纯粹,“用利益去捆绑别人,来的就是这样的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周维又是一阵欲言又止,他总觉得很多事情没她想得那么简单,但她这么想,好像又没什么错,至少后半句话,他根本反驳不动。
龙佳昱终于在一片欢笑和碰杯声中懒得再管乐辰言此人是谁,二人推门进家的时候,游戏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经过一通折腾,周可盈手机电量不足,楼下的充电器都被朋友占用了,她准备上楼再翻翻备用的。
拉开抽屉,翻出三条数据线,发现插口都不对,口袋里的手机倒响了。
以为是安舒催她,一看是周文韬。
刚才被安舒冲走的复杂情绪倒流涌了回来,刚好她也想问问她,为什么爸爸还和小区里的保安认识,还有关于二十多年前的问题,是不是会得到颠覆她对父亲大部分印象的答案。
接起电话照例寒暄几句,没等她问,妈妈倒主动说了。
“你爸刚才找我呢,问我你在不在家,说是你有同学好像出事了,有这么回事吗?”
“没事,那是个误会,处理好了。”周可盈回答。
对方说了句那就好,她立刻没耽搁,直奔主题:“92年的医疗事故,是什么原因没有追究?”
电话对面忽然没了声音,她则继续追问:“后来不是查清楚了吗?你就这么原谅他了吗?”
她所说的查清楚,其实没那么清楚。
只不过是多年以后,一个平静的下午,周文韬一个老同学突然打电话给她,说你知道吗?当年你儿子那个事是个意外,他不是药物过敏吗,结果隔壁的护士长说,当时值班的护士根本没皮试,用错药了。她们好像在拿来当反面教材,晚点下班,我找机会帮你打听打听详情?
周文韬觉得消息来源可靠性不低,这位老同学去年刚调到儿子去世的那家医院。
可之后却不了了之了,没人再去顺着查下去,当年也是如此。周建宇的继母,在那家医院工作,要来了点象征性的抚恤金,周建宇收了钱,也就应该闭嘴。
同年年底,爸爸搬出香山的家,周可盈理所应当认为,他们的离婚和这个有关。
“那件事很复杂。”周文韬沉默半晌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哪复杂了?不是因为我爸收了钱,就不追究了吗?”这也是周可盈之前的推测。
“不是。不是他的原因。”
“妈妈,你为什么偏袒他?还是说,他追究也没用?有人偏袒医院的人?”
周文韬那边突然莫名其妙小了一声,“你可以这么理解。有他的原因,但不是他的责任。”
然而放下这没头没尾的前半句,她却不在讲下去,以一句“回去再说”结束了通话。
电话已经被挂了,周可盈还怔愣地把它拿在耳边,好像一切离她想知道的真相更近了一步,又好像不一定和她所想的一致。
总之又是一笔糊涂账。
她终于把手机放下,理智提醒她还是要继续翻数据线,摸到第四条的时候,终于发现和手机吻合。她挪到床头的位置插上,避免手机自动关机,却发现桌面一片空白,安舒那边没有催促她,对于这个做事效率极高的人,她忽然有点意外,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
她不知道,安舒挂了和她的语音,立马又拨了另一个人的,而后把手机扔在书桌上,又忙着转过身换衣服,几秒过后,桌子上传出一声:“怎么了?”
“梁老师,我可以去你家拿几瓶啤酒吗?”安舒把下摆拉平,端起手机,准备走向家门口,“下午去超市买了给你家补上,怎么说,你现在有事吗?方便吗?”
梁以恒听着这焦急的语气,简直摸不着头脑,这个周末难得清闲,他的语气也懒懒散散:“你有事吗?为什么大上午要喝啤酒?”
“事出紧急,帮我个忙。”安舒已经走到门口,只想花最少的时间长话短说,“小周总她们在国内组局,我得远程参与一下。应该是龙姐把Henry他们喊来了,还挺多人的......”
梁以恒倏地从靠枕上窜起来,陈微然在一旁沉浸式看小说,被吓了一大跳,刚要问他发生了什么,只听他对电话道:“你别急,我马上给你送过去,不用给我补,上周我们买多了。”
“那我们就在小区中间相遇吧。”安舒和梁以恒达成一致,像电影里接头一样严肃,而后为了争分夺秒,大好天气也没有选择步行,而是迅速窜上楼下的车。
这边梁以恒也一样,交代一句,“安舒找我,马上回来”,套上T恤就往外冲。
陈微然见他行色匆匆要下楼,还是问了句要不要帮忙。
“不用,他估计是吃醋了,小周总那边酒局上有阿灵顿著名渣男Henry,说要远程喝两杯。”
陈微然笑得合不拢嘴,心想那边毕竟是一场好戏。然而事实上,此时在吃醋的另有其人。
周维自打一进门,就坐在了黄雅心身边。
二人并没有多说几句话,事实上过去的半个小时面都没见到,却莫名其妙地距离被拉进了。
比如刚才一向是问什么才说什么的黄雅心,这会儿主动开了口问他:“韩北霆走了吗?没找你们麻烦吧?”
“没有,他不敢在这撒野。”周维语气轻巧,靠在沙发靠背上,这里也是他的半个家,读书时寒暑假还会过来这里的客房住上一阵,长大后也常来玩,和一屋子人相比,他简直是最自在的一个,“按你的说法告诉他,你不在这里,已经回家了,我送的。言外之意,我知道你在哪,但就是不会告诉他。”
“那就好。”黄雅心见他表情十分轻松,歉意也少了大半,抿抿嘴笑了出来,他的后半句话,她没多说什么,但这个笑,就是赞同。
周维心满意足,得寸进尺起来,假意要与黄雅心说悄悄话,侧身凑到她耳边,指了指她手中的手机道:“他刚刚骚扰了你一晚上吗?怎么刚刚不告诉我?”
黄雅心顿时感到紧张,这样一来,好像是和韩北霆串通好了一样,赶忙解释:“我也是见到他的车,才看了手机。刚刚我们大家都在一起玩游戏的啊......”
“没关系没关系。”周维根本不想见到她这幅手足无措的表情,赶紧没再问下去,改口道,“我是想说,早知道帮你多骂几句。”
周可盈手机的电量回了几个数字,安舒的视频终于如约而至。
她恍然间有些错乱,上次因为家里的破事感到迷茫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冲了进来。
不过这次没有明确答案,她也没打算叫他帮忙梳理。
想好这些后,她点了接听,安舒那张脸闪了一秒,镜头就被翻转到后面。
他是疯了吗?居然有将近两打啤酒,肉眼一扫,大概20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