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李昭他们做许多事了。
柳怀远瞧着李昭在朝堂上越发游刃有余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压人的气势越发明显,朝堂之上众人对她比之李明悯也差不了什么。
改革政策一条条的颁布下去,可这偌大的江山社稷,又岂会因为一两个人的决策而轻易改变,真正想要源清流清怕不知付出几代人的心血,柳怀远瞧着李昭越发疲惫的神情,也只能是安慰她慢慢来。
这日柳怀远回来时瞧着书房的灯还亮着,皱眉进去,果真见李昭还伏案在书案前,旁边堆放着许多的书,一个人低着头翻着手中的书,柳怀远叹了口气,也不知她这个样子在这儿坐了多久,柳怀远走近问道,“这么晚了还不去洗漱啊?允朗睡下了?”
李昭忙着手头上的事儿,头也没抬道,“刚刚把他哄睡了,我才过来书房的。他睡前还吵着要找爹爹,说清晨一睁眼你就出门了,晚上睡觉前你还没回来,问我你是不是在故意躲着他?”李昭抬头瞪他一眼,“你自己同儿子解释去,他小小年纪,心思还挺多!”
柳怀远笑出了声,柳允朗一般倒没那么黏着自己,只是今次大理寺卿换任,柳怀远作为副手自然是需要协同交接的,便十分忙碌,柳怀远拖长了声音道,“行!我明日出门前特意把他叫醒,叫他看上我一眼好不好!”
李昭苦笑不得,“你不怕他同你闹,你就这样做!”见他往屋里走,提醒道,“诶,朗儿在咱们屋里,你进屋时动作轻些。”
柳怀远不满道,“这都连着多少日了,他日日歇在咱们房中,允朗现下都六岁了,不小了,该是自己住了,殿下不能太过惯着他。”更可恶的是每次柳允朗还要睡在他和李昭中间。
李昭才不管柳怀远的抱怨,哼道,“但凡你回来早些,他也不至于日日缠着我,说到底还是因为你!”
柳怀远不和李昭拌嘴,他进到房中,见柳允朗小小一个张牙舞爪的躺在床上正中央睡得正香,他果断上前抱起柳允朗,往他自己的房里走去,路上许是感觉颠簸,柳允朗迷糊醒了,眯着眼看向柳怀远,奶声奶气道,“爹爹,你回来了!”
柳怀远拍拍柳允朗的背,轻声道,“接着睡吧。”
等将柳允朗抱回自己房里,嘱咐人照料好小公子,就回房洗漱了,等他洗漱完,见李昭还没回来,披了件外袍又去了书房,直接走到李昭身后,从后面揽着李昭,看向她手中的书籍,“这是为了河东道一带农作之事?”
李昭揉了揉额头,往后靠在柳怀远怀里,“可不是,河东那边不像蜀中土地肥沃,水利丰富,气候适宜,这两年来河东降雨越发少了,我与阿悯和工部商议着看能不能修渠灌溉,将汾河水引至周边,毕竟那边多是供给军需之用,若是当真同胡人开打,也不至于缺了粮草。”
“我记着皇后的母家不就是河东一带?此事可以问问裴大人的看法。”
“等明日我进宫,倒是可以同皇后提提。不过,她近来忙着应对采选一事,怕是顾不得这些的。”
柳怀远叹气道,“陛下后宫也只皇后一个,自然引来不少注目。”
何止是注目,有些人的心思简直是写在了脸上,如今宫中无子,各家都铆足了劲,巴不得自己的女儿能抢先一步,生下皇子,将来指不定就是皇帝的外家了。李昭陪着李时悦进宫瞧过一回名册,各家报上的人选简直是数不胜数,光初选就够人头疼的了。
李昭羡慕道,“要不说还是长姐聪明,过两日陪着魏尧一同巡查去了,倒是能避开这些个事儿。”
柳怀远摇头,李昭嘴上是这般说,可这三年里自己也没少出去办事,哪次问过李昭要不要一同,都是不要,要不就是被宫中府上之事困住,要不就是允朗缠着不让她出门,柳怀远几次都恨铁不成钢道,“允朗这般黏人都是你给惯得!”李昭嘴上应着下次不会,可到了下次还是会心软。
李昭收笔时,往后抻了抻脖子,探头看着窗外月色道,“辛苦你公务这么多还陪着我在这儿做这些琐碎,咱们赶快回房吧。”
柳怀远顺势揽住李昭的肩膀,用手摩挲着李昭脖颈,将头凑了上去,猝不及防的在李昭嘴角讨了一个吻,道,“就当殿下给我的补偿好了。”
李昭几次三番纵着他胡来,发现柳怀远这个人是越发不要脸皮了,她站起来转了个身,面对面盯着柳怀远,伸手环上他的脖子,温声细语道,“一个吻够吗?柳大人。”边说手还在他脖子上摩挲,见柳怀远耳朵红透,凑上去咬着耳朵道,“这月光正好,咱们不如在这里……”李昭吊着柳怀远话没说完,见柳怀远吞咽口水,手不自觉的收紧,明显有些意动,她笑着绕了个圈从柳怀远怀中出来,戏谑道,“才不要呢!我去洗漱了,柳大人自便吧。”
谁知李昭刚刚进到内室沐浴,柳怀远就跟了上来,李昭瞧着柳怀远面不改色的进来,笑道,“看来现在我着实是比不得你的脸皮厚了,这般大摇大摆的进来,不怕人笑话。”
“这里只你我两个,我来伺候殿下沐浴。”柳怀远在一旁坐了下来,替李昭洗着头发,理直气壮道,“殿下不是问我够不够吗?我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亏了,这不想着来找殿下讨回。”
李昭闭着眼任由柳怀远的手替自己轻柔按着头,整个人放松下来,听柳怀远说道,“过两日阿逸回府,我那日休沐,咱们到时带上允朗,一同家去,用过饭后还可陪着他一起放纸鸢。父亲母亲如今在府上闲来无事,也总是想着含饴弄孙的。”
“也好,朗儿闹腾了许久的。阿逸家的那个女儿倒是可爱得很,我看朗儿每次见到都要逗弄许久。”柳逸去岁才生下女儿,现下还不满一岁,和温婼家爱笑的那个不同,柳逸的女儿总是板着张脸,看起来十分严肃,旁人逗她也是不为所动,就这样柳允朗每次见了也是十分热情。
说起柳阔沛,李昭想起李明悯刚刚登基,朝堂初稳时,柳阔沛便提了告老,李明悯与柳阔沛脾性确实不合,三拒三请之后,李明悯将他调至尚书右仆射,也算全了对老臣的面子。
还没等两人说完,李昭想起后日自己还约了芊云,皱眉道,“后日我还有些事,不如你先带着允朗去,我这边忙完了直接去府上。”
柳怀远随口道,“什么事?不若我们陪着你一同?”
李昭摇头,“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之前找的一本琴谱到了,与人约好了后日里去取趟的。”
如此说辞其实也是个幌子,若只是个琴谱大可叫人去取,可李昭与芊云约了后日见面,还是为了阿依慕的事,前两年李昭这儿收到信,说是边境一带有了麦苏木的消息,阿依慕得知后便按耐不住要亲自去寻,李昭那时正被一堆的事缠着,知晓自己也无暇顾及阿依慕,怕是拦不住她,便留给她几人,叫她千万保护好自己,不可贸然行事,时时与她书信往来,方才放心她去寻。前两日里正是芊云收到阿依慕的消息,说是找到了同族,知晓了些胡人的动向,李昭便想着见一见来送信的人。
柳怀远善解人意道,“那好,我先带着允朗回府。”
柳怀远在朝堂上与李昭一唱一和,许多事上都是李昭提议,柳怀远上谏,众人都说柳怀远成了李昭手中的一把刀,听话且锋利,这还是好听的,更有甚者在背后说他成了皇家听话的狗,柳怀远从别人嘴里听过后也只是淡然一笑,别人如何想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柳阔沛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荒谬,竟连同陛下一起扶持寒门,为此没少发火,可见柳怀远不以为然的样子,也只能是叹一句人老不中用了!
可眼见着大梁越发昌盛,柳怀远不免想象着将来太平盛世时,自己同李昭一同卸下担子,四处游乐的样子。
李昭习惯在平常之余,同柳怀远说些寻常的话,让她每日里紧绷着的神思可以放松下来,她任凭身后的柳怀远替自己绞着湿发,闭眼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这些年来在外人面前越发不能松懈,还剩下些许的示弱也只能展现在柳怀远面前。
李昭搂着柳怀远的腰轻声道,“好累啊!”
柳怀远见李昭头发干的差不多了,低头抵在李昭头顶,温声道,“那要如何殿下才能好些?”
李昭在柳怀远身上蹭了蹭,双手收紧,“就这样,让我抱着你就好。”
柳怀远微微欠身,将李昭搂在怀里,轻声哼着哄柳允朗的调子,手一下下顺着李昭的头发。
不知为何,李昭竟有些想哭,像是回到小时候自己难过时被父亲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的时候,可那个时候自己尚且能在李洲怀里痛哭一场,可现下,就连任性哭一场都不能够了。
朝堂上的那些风言风语,李昭不是没有听闻,尤其李旸清为着刘袂的事,性情大变,在朝堂上没少与自己针锋相见,今日里在清心殿中她与李旸清当着李明悯的面又是大吵了一架。她时常想着,大梁又不是离了自己就不行了,她这般搅和其中,当真是因着放心不下李明悯这个弟弟,还是自己心中真的藏着对权力的渴望?
可眼见着云家盛起,李明悯对自己的重视,李昭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可对着将来的未知,李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