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爻眸光冷了下去,黑夜里,她的眼睛宛若淬了一层寒冰,她冷淡的眸光落在长公主身上,像是割了她的肉一样难受。
长公主知道她不是祝爻的对手,尤其是动了杀心的祝爻。
祝爻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寻常人做事大多会有所顾及往往不会做绝,可祝爻不一样,她做事爱走极端。对你好时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你,但一旦踩了祝爻的底线,她曾经给你的就会毫不留情地收回,站到你的对立面。
她在祝爻虚弱的时候抢了上弦月,又偷偷在祝爻眼皮子底下搞了满城的药人,祝爻要是能容她,她就不会是祝爻了。
放在之前,她还有能力搞些小手段给祝爻填点堵……可是,为了保住书生的魂魄不让他入轮回,她已然用尽了所有力量,现在的她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冰凉似寒铁般的玉箫压在长公主脆弱的喉咙处,明明祝爻手上没有用力,长公主依旧感受到一股窒息感还有来自死亡的颤栗。
——祝爻真的怒了。
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块冰块,长公主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带着恐惧的颤音,“你不能杀我,这里是皇家的围猎场,杀了我你也跑不掉。”
祝爻冷淡的眸光动了动,“极影,我早和你说过不要太执迷不悟,因为你的一己之私你害了多少人?”
“又不是我要杀他们,是他们自己找死!”极影不顾喉咙上压着的东西,梗起脖子,和祝爻争吵,“还有你祝爻!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悲天悯人了?!我不信你会在意几个凡人的命。”
“对,你说的很对,我是不在意。”祝爻蹲下身,收了玉箫,她倾身过去,指尖挑起长公主的下颌,“你想说什么?非人之人怎么会在意凡人的性命?”
长公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看向祝爻的目光活像是见了鬼,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药人的炼制法子是我教你的,你应该知道这法子是用来试药的,不是让你把活人练成药人的,更不是让你用它来威胁我的,”祝爻甩开手,长公主的脸偏向一侧,“你既然把上弦月从我手中夺走,你就该知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都跑不掉,天地虽阔,你根本无路可逃不是。”
看着长公主扭曲狰狞的面孔,祝爻得了趣,她用玉箫敲打着手心,在屋子里踱着步,“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舍了自己的这条命值吗?”
“当然值得!我和他的感情,你一个非人之物又怎么懂的!”长公主目光灼灼,盛满了怨恨和疯癫,“都怪那个贱人,既然死了为什么不消停!还要占着他心里的位置,无论我如何对他好他都不肯看我一眼。”
“看你,哼,看你什么?看你长的好看还是看你蛇蝎心肠杀人?”祝爻冷嗤道,“那个男的明明是踩着你上位你看不出来?极影,你脑子是被门夹过吗?”
祝爻悠悠的,挑衅似地揭她伤疤。这要不是看在她们之前的情分上,祝爻真想拿玉箫撬开她的脑子看看,看看里面到底灌了多少水。
“不准你这么说薛郎——”
极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飞扑向祝爻。混乱中,她涂着豆蔻长长的指甲划破了祝爻的脸,血珠冒出,殷红的血沿着祝爻的脸颊流下。
祝爻抬手,一记手刀劈在她脖子上,长公主顺势倒了下去。
祝爻摸了摸渗出来的血,拿帕子随便擦了擦,眨眼间,这道伤口不见了踪影。
“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废话了,要是能劝当年就劝下来了,”祝爻和极影的认识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巧到祝爻都怀疑是不是天道故意整她,活活让祝爻和极影捆在了一起,不能随便杀了。想到第一次见极影的时候,祝爻头又开始疼了,当年还不如让她死了呢,也好过欠极影一条命。
救命之恩,永世难偿。
“我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一个二个的都是活祖宗。”祝爻苦笑道,她躲懒惯了,那个人一走什么事都压在了她身上,不管她愿不愿意管,该不该她管,她都必须要管,不管的话……天道的雷劈的也是很顺手。
她为了那一城的人能入轮回已经油尽灯枯死了,转世后神魂残缺当了十几年傻子,前不久她残缺的神魂才补齐,俗话说的好,人死后万般因果尘埃落定,所以这又是个怎么回事,又把她拉来干活。
祝爻把玉箫横在额头上,认命般地念起了一串咒语,声音一响,金色的文字像是有了意识,流水似地整齐地排着队蜿蜒到长公主的眉心,文字一接触她的眉心随即化作金光钻了进去。
那些金光进到长公主体内,迅速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起来,她发丝掩盖下,脖颈凸起成一个长条,长条跟着小幅度扭动着。
咒语没多长,祝爻没一会儿就念完了,但这咒语像是能吸施咒者精气一样,祝爻念完后整个人如同被冷水洗了一遍一样,身上不停地出冷汗。
祝爻握玉箫的手在颤抖,她没看地上的长公主,撑着一口气去桌边倒了一杯茶喝了,茶壶的茶被她喝了大半,她冻僵的指尖才慢慢暖和起来。
大概是恢复了些精气神,祝爻嘲讽人的功能又被激发了出来,她看着地上的长公主,勾了勾嘴角,骂了一句,“蠢货。”
动用禁术的后果确实不好受,祝爻现在还是一阵心悸。这禁术将极影的魂魄彻底和这具身体融合在一起,可是让她不再受原身的排斥。
原来的长公主天生体弱,在极影抢了她身体后没多久就死了,也有可能是死前不甘心被极影抢了身体,她留下的执念像鬼一样缠上了极影,极影为了压制住这缕执念,几乎耗尽了全部修为,要不然今日祝爻和她又是一场血战。
极影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太熟悉祝爻了,不仅仅是招式上还有性格,她总能判断出祝爻在哪些事上会不会出手,哪些是祝爻会不会杀人的底线。
她踩着祝爻发作的临界点行走,知道怎么做惹怒了祝爻但又不会被祝爻杀了她。
祝爻捏了捏眉心,一脸生无可恋。
她摊开手心,掌中有一个黑色像虫子的东西在蠕动——这是真正的长公主的执念。
盈白色的光沿着祝爻的指尖注入到这团乌漆嘛黑的东西中,祝爻安抚地说道:“乖,别咬人,也先别杀人,我留她一命还有用,等……嗯……应该用不了多久了,你就能自己报仇了。以你现在的能力又伤不了她,只能给她添点堵,那点麻烦对一个疯子来说可没什么用。”
那团执念被白光完全包裹住,然后慢慢被压缩,成一条白色的线。
这线似白非白,若隐若现,松松地缠在祝爻的手指。
祝爻摸了摸它,把线扯下饶了几圈在玉箫上,白光乍现,这缕线和玉箫融为一体。
“回去吧,记得你今天谁也没见过。”
话音刚落,长公主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打开门,捡起落在门外的宫灯,离开了。
长公主离开后,祝爻是一点睡意都没了,她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玉箫横在她大腿上,一炷香后,祝爻脸黑的能挤出墨来,咬着后槽牙骂了句:“天道,你个老不死的。”
祝爻话说一半,后面的话被雷声覆盖,一道天雷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祝爻身上,祝爻半边身子被这道雷劈的黝黑,祝爻闷哼一声,抬起手扫了扫焦了的半边身子。
“难道你不该骂?我有骂错吗?”祝爻那一双冷冽的眸子看着上空的藻井,“我为了锦州城一城的人能入轮回已经死了,虽然锦州城的事和我脱不了干系,但那又不是我干的,我也赎罪了啊,你不让我重新投胎做人也就罢了,又把我拉过来处理这些糟心的事,我神魂不稳投胎当了个傻子处处受人欺负,现在用的着我了又把我残破的神魂找回来,还把上弦月给我丢过来了。”
祝爻拿着上弦月仿佛在看什么烫手山芋,“你掌天下人命运无所不能,那些事你动动手就能解决的你扔给我干什么?!”
当年她一时不慎被人忽悠着修什么劳什子的仙,结果仙没修成,教她修仙的人就不见了,祝爻想着既然她走了,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离开,天天窝在昆仑山上她人都要废了。
可惜她想象的很美好,但是她离不了昆仑山,一离开灵力尽失不说,头晕浑身疼。终于有一天有个人和她说,她可以下山了,但是有个条件要祝爻去几个地方帮他办几件事。
这次祝爻没立刻答应,多想了会儿,睁开眼就在昆仑山外面了,到了地方那个人就没再出现过,祝爻一路游荡去了很多地方杀过人,当然也救过不少,甚至被追杀过。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回来了,这次回来祝爻更出不去了,那个声音告诉她要她等一个人。
祝爻被困昆仑山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又去修炼提升修为了,她没想过飞升因为怕被天雷劈。等她出关的时候,祝爻做了根玉箫,其实祝爻是不想炼玉箫的,因为她不会吹。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练成了玉箫,看到了上面缠绕的线。
这下祝爻再愚钝也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了,除了天道还能是谁。
祝爻出去跑一趟因果缠身,不按照天道的来她连死都做不到,所以她拼了命地去找她那个名义上的师傅,还没找到人,祝爻就把自己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