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桃桃还记得孟焰疑似杀了亲生父母，也记得出发前小囡的再三叮嘱，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没有办法不去依赖孟焰。
其他人都看她。
沈胜男挑了挑眉：“怎么？你觉得我们都不清醒吗？”
孟焰显然不想跟她争辩这个问题，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
露露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小猫，跟上了队伍。
老滑头安慰道：“将来你自己养一个嘛。”
露露摇摇头。
他们沿着小巷，在高高的围墙下转了半天，林桃桃都快转晕了，才终于找见了一户开着院门的人家。
神棍不用别人说什么，就敲了敲门，扬声问：“有人在吗？”
两个扎着乱七八糟小揪揪的小萝卜头跑过来，看一眼神棍和他身后的几人，就转身跑回去，嘴里也乱七八糟地叫着：
“阿婆，有人来了。”
“阿公阿公，好多人。”
“阿公，豆丁不让我叫你。”
“阿婆，豆芽又告状！”
在她们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一对老夫妻从屋子里走出来。
阿公围着皮围裙，手里拿着锤子，身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机油。阿婆围着布围裙，指缝里还有面疙瘩，身上散发着面食的香气。
“又有年轻人来啦！”阿婆拍拍手上的面，摘了围裙，“你们也是要去找树婆婆办事的吗？”
“是这样，”神棍笑容满面地问，“您家里还有空房间吗？我们想借住几天。”
阿公有点为难：“有两间房，不过好像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床不够。”
神棍看向沈胜男，她是老板，这个得她来决定。
“有得住已经很好了，我们挤挤就行了。”沈胜男倒是不挑剔，“我们一路走过来，就看见您一家门开着的，如果您二位不收留我们的话，晚上我们怕是都要睡到巷子里了。”
“那就住下吧。”阿婆笑呵呵地说，“老头子，你去看看被褥够不够，等会儿再去找一些干草柴火来，总不能让他们睡地上。”
“太感谢了。”神棍连忙说，“您要搬什么？跟我们说，我们也来帮忙。”
阿公倒是不客气：“那小伙子跟我来搬东西，小姑娘跟老婆子去做饭。”
“好嘞！”
林桃桃站在那里，总觉得他们好像都忘了点什么，便试探性地开了口：“费用的话……我们是怎么算？”
阿公阿婆看向她，两个小萝卜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钻出来看着她。
露露和老滑头看着她，神棍和李飞飞也看着她。
甚至就连一向把人与人的界限看得无比重要的小囡，也满脸惊讶地看着她。
林桃桃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甚至想要落荒而逃：“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这里不需要钱或者酬劳。”
最后还是孟焰开口拯救了她：“如果觉得被帮助了，心里过意不去，就在别的事情上帮帮忙。”
“嗨呀，这孩子是第一次来这边吧？”阿婆一拍额头，“我们这边没那么多讲究，反正大家都安逸得很，有点人来，我们有点事情做都挺好的，你不用往心里去。”
阿公也说：“我们这儿的年轻人，平时都去树婆婆那里做事情，偶尔才回得来。所以我们有什么事情，还都得你们这些外来的客人帮我们处理掉呢。”
两个小萝卜头缩到阿公阿婆的腿后面，只偷偷露出半边脸，点头附和：“是呢，是呢。”
气氛又变得祥和起来了。
仿佛刚才的凝滞只是林桃桃的错觉。
这种割裂感从她进入这座城市开始，从她踏入小巷的第一步开始，就产生了，而且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严重。
只有我脑子还是清醒的吗？
这种不收钱也不要东西，但是白给你房间住还供你吃喝的地方，难道你们就不怕是人贩子窝点吗？
事实证明，他们还真不怕，就连孟焰也不怕，只有林桃桃一个人一边在后院的水井旁搓衣服一边拧着眉毛。
因为对于做饭一窍不通，她和孟焰被阿婆从厨房撵了出来，只能一个去浇花，另一个来洗衣服。
林桃桃越想越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衣服搓了两盆了都没放过自己的脑子。
因为想得太专注了，她的脚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到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向后猛地一仰，差点撞到水井的摇把上。
——是一只小狗，吉娃娃，跟伯莎之前抱着的狗差不多样子。
“这里小动物好多啊。”林桃桃想起露露在巷子里摸过猫，就把湿漉漉的手随意在衣服上抹了下，也想摸摸小狗，“嘬嘬嘬……宝宝过来——呀！”
小狗一咬未中，对她龇牙低吼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大叫。
林桃桃把自己的脚也缩回来，生怕这小家伙没咬到手就转头咬脚。她没养过狗，对于狗的品种差异基本没有了解过，最多跟人一起嘲笑一下雪橇三傻。
之前看伯莎抱着的狗那么安静乖巧，她还以为吉娃娃都这样呢。
“你好凶啊。”林桃桃小声抱怨，“我没碰到你，你还要凶我。”
说起来，这是哪儿来的狗？这家人养的吗？
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养脾气这么不好的狗，还是要栓着点比较好吧……
前院又传来两个小豆丁叽叽喳喳的声音，林桃桃原本以为是她俩又吵起来了，结果仔细一听才发现不对劲。
“阿婆！阿公！他们凶我——”
林桃桃也不顾上狗会不会咬人了，拔腿就往外冲。
她穿过屋子，发现前院已经有人赶到了。
沈胜男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对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怒目而视：“我管你们是谁？擅闯民宅还欺负小孩子！你们要脸不要？滚出去——别逼我拿棍子！”
豆丁和豆芽被吓得不轻，趴在她怀里哭个没完。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长得就像根棍似的，还跟我这里耍威风？”壮汉一号嘲讽道，“我还偏不走了，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也是出城者吧？”壮汉二号则是说，“我们委员会的人办事，你最好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林桃桃原本已经跑得很快了，听了这话，就跑得更快了点。她越过其他人，冲到沈胜男身前，把自己的消防斧从后腰抽了出来：“滚——”
“哟呵——”壮汉一号嘲讽地看着林桃桃手里的消防斧，“这小破地方，还有这玩意儿呢？”
“应该是从奇迹之城带来的。”壮汉二号倒是有些意外，“小姑娘，你带这东西来，就不怕蟑螂堆找你麻烦！”
“不许你们这么说护卫队的人！”豆丁也不哭了，抬起头瞪着他俩，“你们都是坏人！”
队伍的其他人以及阿婆阿公也围了过来，阿婆把两个孩子从沈胜男怀里抱了过来，阿公隐忍地说：“你们要办什么事，就赶紧办……不要惊吓孩子。”
林桃桃还是看着这两个人，坚持道：“滚出去，重新敲门，问好，然后再办事情。”
壮汉一号眼睛一瞪，就要伸手推搡林桃桃：“你他么——”
林桃桃眼也不眨一下，就把消防斧砍向了他的手臂。
壮汉一号连忙缩回手，似乎没想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她都不怕伤人致残吗？
“滚出去。”林桃桃第三次说，“现在，马上。”
队伍的其他人，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壮汉二号拉住同伴，对林桃桃说：“打扰了，我们这就走。”
林桃桃目送他们出去，这才放下了武器。
阿公连忙把大门紧紧地关了起来，上好了比板凳还宽的大门闩。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一路走过来，家家户户都关着门了。”沈胜男缓缓吐出一口气，“这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这种人，还是……还是比较少的。”阿婆哄好了孩子，解释道，“如果家里有你们这样好心的客人，就能把人赶走，就算客人做不了什么，他们办完事也就走了。”
神棍倒是挺意外：“小挂件，你挺勇啊，说剁人胳膊就剁的，你不怕出事？”
林桃桃把消防斧别回后腰上，她刚才赶人的时候什么都没想，这会儿倒是有点脸红：“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这不算什么。”
李飞飞眨眨眼，想起之前在恐惧之城，林桃桃把长刀顶在别人脖子上的架势……跟那次比，这回就砍人胳膊，好像确实不算什么。
豆丁豆芽手拉手跑回了屋里，又跑出来，豆芽给沈胜男塞了一把蜜饯。
豆丁给林桃桃塞了一把牛轧糖，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林桃桃后腰的斧子：“姐姐，你好厉害，我将来肯定比你更厉害，我要保护阿公阿婆！”
“我也要保护阿公阿婆！”豆芽听了也开始叫，“我要把他们都打跑。”
“我厉害！”
“我最厉害！”
豆丁抱住林桃桃的腿：“姐姐，你教我怎么把人赶跑！”
豆芽抱住沈胜男的腿：“姐姐，你也教我！”
林桃桃：“……”
沈胜男：“……”
一直安静在旁边看热闹的老滑头：“……你们看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