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蝉声和小孩儿们没心没肺的跑闹，给人一种夏天总是慢悠悠的感觉，但对高中生来说这基本属于错觉，暑假也根本没有那么长。夏杨一直惦记着一个事儿，想在高三开学前解决。

游完五圈儿坐在水池边儿休息的时候，夏杨假装不经意提起，可以一起出去玩儿一趟，短途旅游两三天，就在长春周边蹓跶蹓跶，也不耽误啥。

宿野欣然同意，他学习不像夏杨那么拼，又没人在身边管着，来去自由，跟夏杨单独出去旅游那更是想想就兴奋。

下一步就是商量上哪儿，夏杨故意先提出方案再挑毛病——俩东北人夏天去哈尔滨能有啥意思，最后得闲得在商场里看电影；大连有点儿远吧，坐车就一小天儿进去了；再往远了走那就更是了……三绕两绕，最终说到了他一早瞄准的地方。

“远的去不了，近的……要不去趟吉林？看看松花江，吃个鱼啥的，你感觉咋样？”

“不咋样。”宿野一眼看出夏杨在打什么算盘，“吉林有谁咱俩心里都有数，拐着弯儿地骗我去找他，还说不会做我不喜欢的事儿……”

“不是，不是骗，野哥这么聪明，谁骗得了啊？这不是循序渐进嘛，我要直接说的话你哪能同意？商量而已，不可能勉强你的。”

“啥一起出去玩儿，根本不是真心的。”宿野不擅长表达不满，更多的时候是把情绪都憋在心里，他是想转移话题、占领高点而不是真要抱怨才能不怎么费劲地说出这句话，没想到说出来之后竟然真的感觉有点儿委屈。

“是真心的，可是你俩这关系，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优先解决问题呗，咱们出去旅游那机会还不多的是？”

“现在挺好，他不回来也不怎么找我，比以前强多了，没啥改变的必要。”

“那也只是暂时的，等他忙活完自己的事儿了又关注你，哪天冷不丁回来整以前那出，又跟你动手咋办？”

“不会的。”宿野说得很没底气，他也觉得他爸不会那么轻易地改变。

“你咋知道？啥事儿也没发生他就能突然转了性了？”夏杨比宿野还不信。

“我躲着点儿就是了。”

“得了吧，你上来那虎劲儿别说躲了，不给自己多招几下我都烧高香。”

“反正我不去吉林找他，好不容易放个假，我不去找不痛快。”

“我跟你一块儿，咱们坐下来好好唠唠，唠明白了一劳永逸，是不？”

“说啥也没用，反正我不去，就是不去。”说完泳镜一戴直接跳进泳池。

夏杨赶紧跟着跳进去，趁宿野游出去之前把他拽住，看他急了也不再劝，“好好好，不去不去，以后再说，今天是我草率了，给你道歉好不好？”

宿野被这么一哄，那点儿委屈更藏不住了，“拐弯抹角地，我白高兴了。”

水珠顺着脸往下淌，像淋过雨，也像哭了一样，看着可怜巴巴的，夏杨忍不住伸手去擦，“咱该出门出门，不去吉林，你说上哪儿咱就上哪儿。”

宿野感觉眼眶有点儿热，幸好有泳镜挡着，要不夏杨又要笑话他哭鼻子。

要命，怎么老在他面前哭！

怕说话声音被听出不对劲，宿野就站在那儿不吱声。

“别难过嘛，”夏杨不能在游泳馆里抱他，就在水面下拉着他的手小幅度晃来晃去，“我错了。”

宿野不说话，只是摇头。

怎么是你的错呢？

没有说“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没有嫌他不识好歹，矫情，难伺候。只会道歉，哄他。

“内蒙怎么样？现在正是草最绿的时候。要不去海边，大连，北戴河，或者干脆去海南？野哥喜欢哪儿？你说个地方，待会儿咱回去立马安排上。”

“喜欢你。”宿野低声说。

夏杨噗嗤一下笑了，“你说啥？”

“你听见了。”

“你咋这么可爱？不生气了？”

宿野摇摇头。

夏杨还拉着他的手，拽着他一起往下蹲，宿野赶紧吸口气，跟夏杨一块儿把脑袋浸到水里。

夏杨在水下亲他，鼻子呼出的泡泡在眼前咕嘟嘟挡住对方的脸，有点儿缺氧，又都舍不得回到水面之上的世界，直到一只大脚丫子从旁边的泳道蹬过来。

两个人一齐站起来，大口呼吸，手还没撒开。

“我是不是特别小心眼儿？”

“你要小心眼儿的话，哪能这么容易哄好啊？”

“你一直都是为我考虑，我还这个那个的，你怎么不生气呢？”

“本来就是我惹的你，你失望也是因为在乎我嘛，我是不可能跟野哥生气的，除非你作妖把自己作出病来。”夏杨看宿野鼻尖儿有点儿红，还以为是冻的，伸手给他搓胳膊，“还游不游了？不游咱赶紧撤，出去再商量。”

“再游一千米？”宿野现在不敢摘泳镜。

“行，看谁先游完！”说完就一个猛子扎进去。

那么爱比，幼稚！

宿野蹿到旁边的泳道，全速向前游去。

沾上了比赛，一千米也能游得人筋疲力尽，上岸之后都呼哧带喘的。

“我赢了！野哥奖励我点儿啥呢？”

“要不是有人挡我，我早上来了！”

“那算你赢，想让我奖励你点儿什么呀，宝贝儿？”

虽然旁边没人，但毕竟公共场合，宿野耳朵一红，大步往前走。

可惜拖鞋不防滑，宿野蹬地时一下没稳住直接往后仰，幸好夏杨一个箭步上去把他接住，“这么会给我制造机会？”

宿野赶紧站起来，“你别那什么……”

“哪什么呀？”

“没啥。”宿野吃一堑长一智，不敢迈大步，改成小步快跑。

不跑不行，他怕夏杨下一秒就要亲上来了。虽然他说过不会做他不喜欢的事儿，可是严格来说，这也不是他不喜欢的……

他忽然想到，如果他或者夏杨是女生，那他还怕不怕有人看见呢？

还是会不好意思吧，只是大概不会那么怕。

唉。

过了刚才那个劲儿，理性又占了上风，宿野觉得不能浪费夏杨宝贵的学习时间，开学前还是抓紧预习要紧，要放松的话市里玩玩儿就行了，最多去个净月潭，旅游啥的还是等高考后再说。

可夏杨认为，既然他提了这茬儿，勾起了宿野的兴趣，就应该兑现承诺，想争分夺秒那上了高三还不有的是机会，现在出去玩儿一趟最多也就一周的工夫，预不预习的，不差那几天。宿野说刚才是因为提到去吉林啥的让他有情绪波动，冷静下来之后感觉也没有多想出去。

就扯吧。想不想我还看不出来？

孩子太懂事儿不好，容易吃亏。

好在在夏杨这里，懂事儿的孩子没糖吃是不存在的。你越这样，我越要对你好。

“就这么定了，一周之内，国内啥地方随你挑。实不相瞒，哥们儿有个小金库，攒了这些年足够咱俩潇洒一把！”

“还是等以后……”

“等不了了，心都长草了，”夏杨又拉上宿野的手来回晃，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宿野都分不清这是在撒娇还是在整他，“去嘛去嘛陪人家去嘛，人家学习那么努力也是要放松的啦！”

磨了半天宿野终于松口，夏杨立刻恢复了正常，兴高采烈地拽着他往旅行社走。

幸好答应了，没有死倔到底，不然晚上回去指不定怎么失落呢。

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