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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水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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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抒悦抱着剧本,听总导演刘沫意讲戏。

原著的文艺气质很浓厚,许抒悦常常读几章就得停下休息。

踏入婚姻七年之后,妻子发现自己的丈夫一直在做自杀游戏。

洗手间顶上的绳套,浴缸旁边的小刀,还有整瓶整瓶的安眠药。

每天一睁眼,妻子就陷入无尽循环的噩梦里。

有时候她发现丈夫溺亡在浴缸里,有时候他双脚离地悬在天花板上,有时候他倒伏在地上,周围是一片血红。有时候看着看着电视,他会突然晕倒,有时候一转身,他就爬上了天台,望着19楼的窗外,眼里写满了向往。

这样小众的爱好持续了很久,妻子在一次次解救他的过程中逐渐被他逼得心力交瘁。

她要怎么做才能挽回她那个随时都可能死去——或者说,那个一直都在死去的爱人。

连医生都说无药可救,找到心锁的钥匙才是唯一可解。

妻子找遍了各种方法也没能让丈夫重获生活的热情,他还是每一天都自杀,又被救起,直到有一天,妻子无法忍受心惊胆战的生活,选择了自杀。

许抒悦听到导演喊她:

“抒悦。”

她从愣怔里回过神来。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有这样一个人,他永远悬浮在你的世界里,但是怎么也拉不住他。”

许抒悦思索了片刻,摇头。

“没谈过恋爱?”

许抒悦弯唇不语。

刘沫意举起一只手:

“我忘了。你经纪人不让我问这些。你们这些年轻艺人啊,光环太重。那我换个问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是你非常想靠近,但是又不能靠近,远远的在天边,抓也抓不住,还总想逃?”

许抒悦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形容太过抽象,她笑笑:

“我有小狗。有时候我想抱她,她总是要逃。”

旁边的小男生冷不丁举手:

“什么狗?”

“马尔济斯。”

“啊——”

小男生做出捂心口的动作:

“马尔济斯很可爱。”

“停停停。”

刘沫意敲敲剧本,他对许抒悦:

“介绍一下,这是唐冰。八岁就演我的戏了,在剧组里长起来的,仗着有十几年戏龄,没大没小的。”

他又对唐冰:

“刚才跑哪去了?你现在咖位大了,围读都喊不动你了?”

唐冰不服地吐吐舌头:

“刚才在后台,化妆师小姐姐让我帮她找刷子来着!”

许抒悦对那部戏很有印象:

“噢,《春生》。”

“姐姐好,我是徐春生。”

唐冰用剧里的名字向许抒悦自我介绍。他才二十一岁,肤色很白,一双眼莹润漂亮。许抒悦还记得他剧里留着妹妹头,唇红齿白的形象。

化妆师肯定也偏爱他无瑕又年轻的肌肤,又夸他个性随和,难怪愿意和他开开玩笑。

许抒悦有点讶异,并不是为着自己要和二十一岁的“小朋友”搭戏:

“可是你怎么看也不像……”

“不像喜欢自杀对吧?”

唐冰思路很活,语速也很快:“那是因为我们会拍很多倒叙的部分,也就是你在查我自杀原因的时候,想起来的那些恋爱回忆。”

“而且啊。”

他话锋一转:

“有时候内心抑郁最严重的,反而是表面看起来最轻松的。比如像姐姐这样,也会有觉得过不去的时候吧?”

许抒悦还在感叹现在新一代演员的直言不讳,被他一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我失敬了,您是我前辈。”

“行了。”

刘沫意对动不动就聊起来的两人十分头痛:“他要是不听你的,你只管跟我说。”

后面这句是对许抒悦说的。

许抒悦知道刘沫意是在客气。亲手带出来的学生,许抒悦知道分寸。而唐冰也确实对得起他的教导。在片场几日,他展现出了极佳的职业素养和演艺水平。

他们很顺利地拍完了较为轻松的前半程,进展到了关键的后半段。

这个星期以来,剧组每天都能收到很多鲜花和礼物,当地蛋糕店一天能收到十几单定制蛋糕的订单。

“祝糖糖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所有的备注都这样写。

“你今天过生日啊?”

许抒悦不知道这件事。

“是呀,过生日还要演这样的桥段,很让人敬佩吧?”

唐冰很擅长用活跃的语气来化解气氛。许抒悦不由得想起她对春生的印象:既轻松,又轻盈。

许抒悦笑笑:

“生日快乐。”

唐冰躺在浴缸里,水没过了他的鬓角,水里升腾着刺目的鲜红,他像躺在静默柔顺的丝绸里。

许抒悦打开浴室的门,缓缓扶住门框,膝盖一软,跌坐。

停两秒,她膝行到他旁边,两只手托起他的脸。

“咔——”

许抒悦眼眶的泪应声落下。

“不对。”

刘沫意指着监视器画面。

“他死了,你什么感受?”

许抒悦不太明白他的用意:

“惊讶?惊恐?痛苦?”

“这些,你都有。”

“但你缺少最重要的情绪。”

“他死了。”

刘沫意指着唐冰——后者还泡在水里,他坐起来狠狠摇了摇头,头发里的“血水”滚落在脸上,急得化妆师直喊祖宗。

许抒悦笑不出来。

“他死了。”

刘沫意又强调一遍。你作为他的爱人,你的第一感受绝不应该是痛苦。

“你有过突然离开一个人的经历吗?”

刘沫意突然问她。

“事后想起来也许你们没有任何矛盾。当初那个分开的导火索其实微不足道,而且你们对彼此很重要,但就是突然分开了。”

“就算不是生离也不是死别,有吗?”

许抒悦抿唇。

“在最开始分开的那些日子里你想的是痛苦吗?”

“不习惯。”

许抒悦终于说出这么一个词。

刘沫意拍自己的大腿:

“对了。”

“突如其来的分别,带来的一定是什么?难以接受,不敢相信,我以后应该怎么做?”

许抒悦目光空洞,后背倚靠在门框上,无力地软软地滑落。

良久,她扶住门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唐冰身边,贴着他的“尸体”跪坐在地上。

她没有哭,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她只是用两片发白微颤的唇轻轻唤他:

“阿洁?”

“咔——”

刘沫意还是觉得不对:

“抒悦,你面对的是你的爱人,不是一个陌生人,你要发自内心地爱他,而不是害怕一个死人。”

许抒悦坐在原地没有动。她有点沮丧。

这是今天第十六条了。

场务人员都噤声。听说刘沫意性格古怪,吹毛求疵,要是不按照他心里想的那个样子去改,他气急了是会打人的。至于他心里那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和平常世界不同,没人知道。

或许唐冰知道,他们合作了十三年,但此时此刻,他像鱼一样泡在水缸里,根本插不上话。

刘沫意蹲在许抒悦旁边,一字一句讲得很耐心。

“我知道对于大部分演出来说,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你在表演上有灵性,这无可否认。但所有的表演如果都只关乎技巧而没有沉浸,说服力会不够。”

“抒悦,你知道怎么去刻骨地爱一个人吗?”

“爱一个人要爱到,哪怕看到他急着去死,也不会有任何惊讶,真到了那一天,你应该是完全知道他的内心,他的动机,甚至从心底里接受他去做这件事。”

许抒悦睁大了眼睛,听他说完这段话:

“就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一样。”

“但是——”

这和她理解的太不一样了。

“没关系。你现在还不懂,所以才会急着找他的死因嘛。”

刘沫意站起来,冲场上的所有人:

“今天就到这吧。”

许抒悦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半懵懂地把刘导的话都一一记住。

“抒悦。”

她听到唐冰叫她。

他正裹着浴巾,胸口露着一片皎洁的白,他的三个助理抓着他擦头发:

“一会儿一起吃个饭?”

唐冰的二十二岁生日会很简单,许抒悦到了酒店房间才发现,他只邀请了她一个人。

许抒悦穿了简单的常服,包容无害的棉服外套洁白柔软,衬得她脸颊橘粉,水润的苹果色。

她把助理紧急帮她买好的礼物举起来,又祝了他一遍:

“生日快乐。”

唐冰千谢万谢地把她迎进来,一边抱歉地说:

“粉丝都盯着,实在是不能请你出去吃……”

许抒悦笑了笑:

“很能理解。”

出道以后,她就失去了很多在外面吃饭的自由。走到哪都有一堆人跟着,最自由的地方兴许就是剧组里了。

“但我没想到剧组里也会有那么多你的粉丝。”

唐冰童星出身,直到高中都在兢兢业业地读书演戏,上大学之后签了经纪约,顺着选秀节目的热潮一炮而红。

“我们是第五季嘛,最遗憾的就是,从第四季开始,抒悦你就不做导师了。”

他主动给许抒悦递碗筷。许抒悦注意到桌上大半都是她在剧组常点的菜。

许抒悦想起那档被公司说不务正业的选秀节目,笑笑。

“但,我们这样真的不会传出绯闻吗?”

唐冰茫然地睁着一双眼睛,无辜又纯洁,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天真的话:

“一定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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