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恂琛的粉丝已经失去他的消息很久了。
工作室是不能指望的,他随心所欲惯了。他们只好在他的广告营业里留言。
【忘忧要播了,你们能不能动起来干活?真当我哥千亿身家不怕吃老本?】
【听说那位女主角马上要开出道发布会,肯定要借机炒话题,我真是求求你们了】
【都被拖累成这样了,剧能不能正常播都是未知数呢。拖油瓶真的气死人了,要不是因为她,也不至于五月了还不宣发。】
又有知名网红开直播号称自己收到了邀请,要去神秘游轮参加许抒悦的复出发布会。
一众kol晒出精致的伴手礼,有价值不菲的丝巾和茶叶。包装严谨的红酒,产自古老的酒庄。
有人公开纠结:
去吧,许抒悦复出了也不会有太大水花,不划算。
不去吧,免费的温泉套房又实在令人心动。
许抒悦粉丝说:
随您的便。还不稀得给您。
有人没收到邀请,漫不经心得十分刻意:
不就是复出,谁没复出过。
又是惹怒了一众艺人的粉丝们。
凡尔赛和粉丝骂战混乱一片。
还有人被爆根本没有邀请函,被反噬嘲笑。
互联网世界都传开了。除了官方媒体,就只有一线的kol和网红才能登上那艘神秘的游轮。
网上群情激奋,都想看许抒悦的热闹。
但官方很快发布:此次发布会没有线上直播,而船票只有两千张。
好奇心一下子拉到顶点。
全网只有两千人可以观看的发布会,到底是什么样子。
#全网都想看的复出发布会到底有什么#
#我急得像瓜田里的猹#
——
一场雨浸润过燥热的空气,云散天开。坐落在城市之眼顶层的露天花园,可以将一切风光尽收眼底。至少要有三代深厚的家底积攒,才足够在这里喝上一盏茶。
坐在次主位的女人穿一件亮面粉色西装,妆容精致,优雅地捏起一杯花茶:
“现在谁还敢用她。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我家的年刊半年刊,只要有她的全都推后观望了,这大概是她出道以来第一回颗粒无收吧。”
她身边的女人也托起杯展,不经意露出硕大的钻戒,轻笑:
“今年还没过半呢,人家马上要复出,下半年的红毯晚会,少得了她的?我可听说大部分秀的名单里,都还有她呢。”
粉色西装女士嗔她:
“都看不惯她,偏偏就她能穿上Joyce的裙子。你家那么些模特,竟没有一个争得过她,是该好好提防。”
“人家才看不上那些秀吧。顾家那位追她都追到娱乐圈去了,时尚界的风向,从来不全看口碑的。”
“谁说她清高的,人家玩得开呢。那位是出了名的低调,居然能为她公开,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妖术。”
“估摸着,是腰术吧。”
粉色西装拿手帕捂嘴笑起来。
“Marina你可真是……”
刚刚还出言嘲讽的女人笑倒在她身上。
“好了。”
眼看话题走向不对,坐主位的女人正色道。
最亮眼的是她的玫红色丝绸宽沿帽,垂下朦胧的网纱。
“哪有富家少爷不玩女明星的,见怪不怪的事,没必要为了这个惹顾家不痛快。”
角落里,有人失手将杯碟碰撞出声,引来了女士们的不爽。众人瞥她一眼,又纷纷别过脸去不做理会。
谁请她来的?她怎么配?
有人附耳提醒:
好像是Miranda要捧的新人。
所有人这才看见衣着低调的林婳。
她如梦初醒,头一次开口,嗓子发涩:
“抱歉……”
Miranda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心疼地捏起她的手。
有一道浅红的伤口,是烫伤。
林婳抬眼,没有过分浓重的眼妆,她眼眸洁净湿润,一双睫毛天真地张着。
“前几天陪Joyce制香,不小心烫到,伤口没好,茶水又太热……实在是……”
粉西装女士眼睛都亮起来:
“Joyce?我是听说她最近喜欢非遗元素,手工香薰,你陪她?”
钻戒女士嘴里哎呀呀地站起身,关怀备至地:
“那你这代价也太大了。手伤了还怎么戴戒指啊。”
“不过也算是值得了。我早该想到的。瞧瞧这张脸,Joyce的审美果然一如从前。”
那人还想说,被Miranda一眼制止。
“Bliss下一季主推的那个包包,看来是等不到许抒悦了。”
她深深看向那张涨红的脸,点了点下巴:
“给小婳吧。”
边上几位的脸色立马冷下来。
钻戒女士将手搭上林婳的肩膀,笑得无害:
“小林,你快再加把劲哄哄Miranda,让她把明年Julia的首封换给你。反正你和许抒悦,也没什么不一样。”
林婳意识到自己吸引了太多注意,立马卖好:
“我一个新人,走了运才得到Miranda的照顾罢了。不像师姐,一千万的游轮也是有人为她筹办的。”
粉西装和钻戒女士对视一眼,只是笑笑。
林婳知道在座的每一位都可以买得起游轮。她清楚,只有她越浅薄,才越能哄得她们都高兴。
这里的任意一位她都得罪不起,哄得她们开心了,那些杂志和珠宝,才有可能从许抒悦的盘子里分出一些给她。
林婳意识到她们的话题又开始离她远去了,只好静静地端杯子喝茶。
“四月那个展我没去,太可惜了。听说有人看见那枚蓝钻了,阿佛洛狄忒之泪。”
“假的,没人见过那枚钻石,听说是几十年前香港哪位首富的订婚礼物。你见过谁的订婚礼物拿出来展示的。”
林婳大着胆子天真发问:
“如果从不展出,谁知道它是真的假的?”
果然引发了在场女士的笑。
Miranda笑着抚上林婳的脸,像在摆弄一件可爱的玩具:
“宝贝,名钻之所以是名钻,是因为它不需要与谁对比,只要一眼就能知道,它无可取代。”
——
下了飞机要转三个小时的车,从低矮的建筑群一直深入苍翠的山林,平直公路换到乡间小路,天越开越蓝,他们总算到达剧组所在的村庄。
这个剧组原本平平无奇,但方茗几乎在看到拍摄地名字的一瞬间就拍板。
“正好,回家调养几天,然后接着进组。”
方茗皱着眉头房前屋后转了一圈,盯着司机把行李一包一包放下,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许抒悦,她要离开一阵子,为她的发布会做筹备。
她没有说其他的,但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这里条件挺好的了,我刚出道的时候,比这差多了,那时候天还冷呢……”
她伸手抱了抱方茗,得到一句并不想听到的劝告:
“最近少上网。你现在重新起步,搞好了事业才能搞别的,听到没有?”
“听到了。”
许抒悦的声音闷闷的。
方茗拍了拍她的后背。
“走了。”
昭昭当然是留下,她跑来跑去忙活得像只小鸟。
水房的阿姨低头忙着,一眼看见她脚上的运动鞋一尘不染,再一眼看到她身上纯白的冲锋衣,然后才看到她化了淡妆的脸。阿姨怕她弄脏衣服,十分紧张地双手接过水壶。
“来给你们老师接水吗,我来就好了。”
昭昭眼睛盯着热水,寸步不离,一句一句闲聊起来。
“抒悦姐老家就在镇上,是本地人呢。”
“知道的。前几年镇上来了好多人,都说是要到她家里看看。”
“是看看她成长的地方吧,抒悦姐家里人早就搬到区里了。”
“对对对,还到她学校看。我们都知道,她小学还在镇上读的,初中去市区了,哪有那么多东西好看的,但就是一茬一茬的人来……”
“那学校里估计挺热闹吧。”
“热闹是热闹的。”
阿姨岔开了话题:
“现在她回来拍电视,好多外地人来打听,我都不告诉他们,想让这孩子在家里能安安生生的。”
——
许抒悦坐在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竹椅上读剧本,不一会儿就眯起了眼睛。
橘红的光晕跳跃,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她的鼻子。
两人在暮春的小河边散步。
流水声清越,水底的石子和泥沙静静地卧着,清晰可见。
许抒悦衬衫外面穿一件鹅黄羊毛背心,被太阳烘烤得温暖,长发松散下来,描着蓬松的金边。
“你还想听什么?其实我对家乡的印象很少了,最近几次回家都觉得陌生,变化太大了。”
顾恂琛侧着脸看她,偶尔有一阵风撩起他鬓角的柔发,他的口气比潺潺的流水更温润。
他对许抒悦说的一切都那么好奇。从她上学的轨迹,到校园里的见闻,再到门口的早餐店,冒着热气的肉包和汤面,聊到市场里买到的第一条连衣裙,从幼儿园的联欢会,到小学的主持人竞赛。
许抒悦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太久没有人问过她这些,详细到她某一天穿了什么衣服,某一节美术课赏析了哪位名家的真迹,窗外的银杏树是怎样被风掀起灿金的波浪,光影是怎么爬过红白交纵的高耸外墙。
轻松轻盈地,像后来的一切都只是童年午觉醒来时的一个愣怔。
“如果能一直平平静静的也很好啊。”
许抒悦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
“可是忘忧该播了。”
“如果发布会没有记者和媒体来怎么办。”
许抒悦依在顾恂琛胸口,宛如一支桔梗花,声音弱下去。
想到那些闪光灯和话筒牌背后质询和热切的目光,许抒悦的呼吸都紧了几分。
“方茗让我不要说话,只微笑。可是我怎么能不说话呢……”
顾恂琛只是垂脸,抚摸过她的长发。
“我会在,你随意就好。”
“好消息是——”
她仰脸瞧他的眼睛,很欢快地:
“前几天方茗接到电话,有一个设计师主动让我戴他设计的珠宝,一颗蓝钻,叫阿佛洛狄忒之泪。”
“怎么了?”
许抒悦注意到他眉心一蹙。
他把她搂得更紧。
“没事,我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