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捐第二天一早醒来鼻子里就灌进豆汁儿的味道，他皱着眉光脚往出走，方屿弯腰在餐桌上忙碌，阳光在他的小顺毛上来回晃悠。

“唐律师早啊，刷个牙出来吃饭呗。”方屿抬头，满脸的笑意。

唐捐捂嘴打着哈欠进了浴室，出来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方屿一脸兴奋指着桌上的食物做介绍：“焦圈儿，糖油饼，油条，酱肉包，豆浆，豆汁儿，豆腐脑儿，炒肝儿，咸菜丝儿，驴打滚儿，卤蛋，也不知道你爱吃啥，都点了，将就吃吧。”

唐捐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东西，嘴巴一抿，抬头问：“敢问，川渝人民一大早就吃这么丰盛吗？您这是按着薛叔的菜单点的吧？”

方屿点头：“上次聚餐你也没怎么动筷，我琢磨不出你的口味，赶紧吃吧，吃完送你上班。”

唐捐把豆汁儿往方屿那边一推，挑了碗豆腐脑儿喝，说自己坐公交上班，不用他送。

方屿说他车都叫好了，二十分钟后到，唐捐倒吸一口冷气，拿了根油条撕吧撕吧丢豆腐脑儿里，拿筷子摁了两下就捞起吃了。

“你不喝豆汁儿啊？”方屿手里拿了个茶叶蛋剥，剥好放在唐捐手边的白瓷盘里。

唐捐点头，说自己打小就不爱喝，受不了那个味儿。

方屿哈哈大笑，嘴里刚咬了一口酱肉包：“原来北京人也有不爱喝豆汁儿的呀。”

唐捐没理他，呼噜呼噜喝完豆腐脑儿，吃了茶叶蛋跟糖油饼就说饱了，回屋里换衣服。

出来看见方屿眯着眼睛喝豆汁儿，咂巴着嘴意犹未尽。

方屿叫了辆黑色的迈巴赫，唐捐全程一言不发，刷最新的法制新闻，出发十分钟后，如愿在长安街堵了二十分钟，方屿急得飙□□，唐捐一脸淡定刷手机，毁灭吧，反正迟到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方屿把唐捐送到律所后还不走，要跟唐捐一起上楼，被秦叔拦了下来。

方屿直接打了一个电话让秦叔接，秦叔一连说了几个好嘞好嘞。

唐捐上了电梯问方屿到底想干嘛，方屿看他眼神带着凶气，笑着摸他的头，让他别多想，自己是带了任务，还问尧庭最近是不是在搞评选。

唐捐听苏覃提起一嘴，每年临近法考，尧庭都会有一场关于独立出庭资格的评选，如果没通过，就无法独立出庭。考试时间为三天，有笔试，有面试，还有模拟法庭，比法考都难，有人连考三年都没过。

评审委员会并不固定，大都是合伙人跟圈内大佬，张万尧也就开始前两年参与了一下，后面就撒手不管了，蓝陌为这事儿没少跟他吵架。

唐捐问他怎么没听说过，苏覃微微一笑，因为你是大神，三个合伙人都一致同意你不用参加。

唐捐在心里笑，难得老东西没反对。

出了电梯，方屿说他是今年的评委，唐捐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说大会议室在电梯左手边，慢走不送。

方屿说不着急，十点才开始，要去唐捐的办公室看看。

唐捐给了他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转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方屿小跑两步跟他并排，俩人差不多的个头，一个满脸自信，步履坚定，一个一副痴汉样就知道看着人傻笑，过道上的吃瓜群众一个接一个，有人嘴里喊着唐律师好，目光基本落在方屿身上。

还好路不远，唐捐一进门邱晔立马从座位上扑了过来，两手紧紧搂着他脖子，嘴里喊师父。

唐捐还没缓过神儿，方屿一把将邱晔从唐捐身上扯了下来，一脸严肃：“男女授受不亲哈，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邱晔双手环胸，拿出这间办公室女主人的气场：“你哪位啊，我抱我师父你管得着吗？”

方屿也不甘示弱，冷着脸做介绍：“我是志成刑辩二组方屿，你是哪位，怎么跟唐捐在一间办公室？”

邱晔仰头，一脸的骄傲：“巧了，我是尧庭刑辩二组邱晔，唐捐是我师父，师父跟徒弟，自然共用一间办公室，方便做事。”

方屿往回吸溜一口冷气，刚要开口就被唐捐拍了肩膀，让他去沙发坐，冲邱晔打了个响指，说去楼下拿两瓶咖啡，一瓶小吊梨汤，输他的工号，邱晔吆喝一声好嘞，瞪了一眼方屿就撤了。

方屿没去坐，大步流星走到落地窗前看风景：“故宫哎，张律他们可真会选地儿，不像老林，把律所建在半山腰，一推开窗全是树，夏天贼招蚊子。”

唐捐开了电脑，从公文包里拿出昨天做的笔记，打算把它转移到随笔里。

中间苏覃告诉他明天去央视对稿子，顺便带走了一直絮叨个不停的方屿。

晚上回家，还是那辆迈巴赫，到了小区门口，方屿问晚上吃啥，唐捐说吃早上剩下的，方屿说那可不行，他要去全聚德吃烤鸭，唐捐让他自己去，方屿不肯，死缠烂打把人拽到了烤鸭店。

唐捐临走前给祁老打包了一只，没有面皮这些，祁老吃了个腿就不动了，其他都进了徐笙的肚子，方屿说想听祁老弹三弦，祁老刚起身就被唐捐摁了回去，大晚上听什么三弦，想听去京园，那里敞亮。

祁老拽唐捐的胳膊，说想听明儿去南门的枯柳树下，别去京园，还得花钱。

唐捐说明天有大雨，不能出去，祁老说这会儿的雨一阵一阵的，来了就躲，停了继续弹。

唐捐给徐笙使眼色，徐笙装没看见说自己回屋睡了，明早还有课。

再看方屿那一脸开心的样，唐捐想打他的心都有。

唐捐第二天六点就起来了，慢跑半个小时去薛叔那吃了油条跟豆腐脑儿，回去给方屿带了豆汁儿跟焦圈儿，还有一笼酱肉包，昨天看他挺喜欢吃。

冲了澡，换上黑色西服，唐捐坐地铁去了中央电视台总部大楼，苏覃给了一个手机号，说到了打电话，有人来接他。

拨通后那边秒接，说唐律是吧，好，马上下来。

两秒，唐捐只说了个好的。

五分钟后，那人从电梯上下来，干爽利落的短发，蓝色长袖衬衫，浅色阔腿牛仔裤，黑色马丁靴，一见面就冲唐捐伸出手：“唐律师好，我是《少年与法》栏目组编导穆霄云。”

唐捐笑着说你好，看清了女孩的模样，至少有一米七，巴掌脸，杏仁眼，剑眉显得英气十足。

演播室在34楼，穆霄云先带他去后台核对流程，他俩坐在化妆桌对面的沙发上，稿子对到一半进来两个男人，一个白西装，蓝色碎格子领带，黑木龙头拐杖，一个圆滚滚的身材，蓝色Polo衫，国字脸，笑起来眼睛都没了。

穆霄云见到人立马鞠躬：“总监好。”

被唤作总监的中年男人是陆奎，十二频道的掌舵人，此次《少年与法》就是他一直在向总台竭力申请，说必须搞，还要大搞特搞。

陆奎笑呵呵朝他俩走来，手掌往身边的男人这边一倾：“霄云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戚氏集团董事长戚柏舟，这次节目的最大赞助方，也是观护基地的投资方。”

穆霄云稍稍一愣，戚柏舟见她不说话，冲她伸出手：“你好，穆霄云，我看过你的《反家暴进行时》，以孩子的视角切入，独树一帜，很不错。”

穆霄云随即轻轻握住戚柏舟的指尖，冲人点了下头：“谢谢戚总，我知道您也一直在支持反家暴的各项活动，姚主任经常提起您，说您有菩萨心肠，模样俊俏，如果能尽早寻得佳人就更好了。”

戚柏舟突然笑了，怼了下陆奎的胳膊：“陆总监您这儿果然人均红娘啊。”

陆奎哈哈大笑，目光落在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唐捐，指了指穆霄云：“这位是？”

穆霄云一拍手，光顾着聊天了，随即走到唐捐面前，拍了下他的肩膀，唐捐此时就像个河蚌，紧紧缩着身子希望他们看不见自己。

穆霄云的拍打让他不得不挺直身子站了起来，转过身冲两位大佬点头，目光从戚柏舟身上飘过，落在陆奎身上：“戚总，陆总监好，我是尧庭律所唐捐，很荣幸可以参加《少年与法》的录制。”

陆奎上前拍他的肩膀，脸上堆着笑：“唐捐，好名字，回国一年连赢四件大案，都引起了巨大反响，上次白苏案我们想请你过来唠两句，你师父不肯放人，我们也没辙儿，这次他怎么想开了？”

“张律最近都在重庆，这次是蓝律签的同意书。”唐捐眼神一直紧盯着陆奎，奈何还是躲不过戚柏舟的冷眼，他头一次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相识已久的仇人。

“怪不得，我就说他咋松口了，对了，这位是......”

陆奎话说一半被戚柏舟接了过去，还是冷着那张脸冲唐捐伸出手：“唐律师，久仰大名，可有婚配？”

唐捐手刚碰着戚柏舟的指尖就缩了回来，捂嘴咳了两声，抬头迎上戚柏舟那张早已卸了一半冷意的脸，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陆奎看他俩这氛围不太对，网上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戚柏舟重伤，唐捐全程陪护，有人说他们是挚友，有人说他们是......

陆奎想到一半叉掉脑子里的想法，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都是网友跟八卦记者自己意淫出来的，看见两个帅哥就想凑对儿，绝对不是，绝对。

“两位如果想叙旧，等会儿录完节目我做东，咱敞开了聊，如何？”陆奎冲穆霄云挤眉弄眼，右手食指都要把手表给戳破了。

戚柏舟：“我与唐律不过点头之交，无旧可续。”

唐捐点头；“的确，戚家名门望族，实在不敢高攀，确实无旧可叙。”

唐捐说完胸口一痛，戚柏舟又回到最开始的模样，唐捐在心里笑，是不是真实的戚柏舟就是眼前这个样子，以前种种皆是假象，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眼睛都在笑的人，他不相信都是假的。

陆奎就坡下驴：“既然如此，霄云，稿子跟唐律师对完没，对完赶紧化妆，没问题就进演播室，今儿是第一期，别出岔子。”

穆霄云抬眼将各位大佬扫视一圈，说还有两页，马上好。

陆奎拍手：“得嘞，你俩先对着，我带戚总去其他房间转转。”

穆霄云冲人点头，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