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刀柄与自己的手心缠紧,一把攥住岭南王的衣襟,残忍地笑了笑,“虫子还没杀完呢,余下的几层,就不带殿下闯了。有一些废话,殿下还是留下来,待会儿跟您的小皇叔‘王碰王’的时候再说吧。”
“什么——不!!”
一刀砸下,铁栏断裂!二爷使劲一推,岭南王就如一块从悬崖上坠落的石头,倒栽进深不见底的金笼海中,片刻后,跌进了枯肉泛滥的温沼,没声了。
坠落的一瞬间,岭南王甚至不能确定,烈衣到底是鬼是人。
身后,十数柄铃刀劈下,擦着二爷左肩,在他小臂上浅浅划开一道血口——
“咝……”他咬着牙,重新握紧短匕。
“杀了他——杀了他!!”
五层是这座塔的“人中”,聚集着八十一尊金身中最强的劲敌。
响箭用完了,二爷只能用封刀辟出一条血路。然而人数陡增,他被堵在五层下风的石阶上,体力逐渐不支。刀锋相拼,炸出一朵朵似是而非的磷火,短匕不慎被砍断了,二爷被两柄刀压着,后背撞在凸起的石碣上,猛地呛出一口血!
他没时间思考,只能往前杀。
周身血羽四溅,视线逐渐开始模糊,尖利的石碎扎进他后脖的皮肉里,他下意识伸手一摸,沾了满手的血。
可他没停下来,一刀跟着一刀……
“去死吧——”
铃刀们半分不留情面,每一刀都势要往他心口上砍。
二爷的耳边血嘶呼啸,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灌的汪洋,再无生人。
这世间杀虐不计,良人无多,满眼的憧憬一次次回归寂灭,同时也葬送着最不能与欢喜长存的累累情种。
刀光一闪,二爷趔趄了一下,被逼至角落,手臂像是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
他只有一柄刀,一个人,一步,一杀……
十年,二将军踏棘路来,步血海往,一来一往,万死万生。
算一算,他所欠不多,所亏也不少。
一条残命押上,闯天关还是踏酆府,偏只愿给那一人赊账。
其余人等,不过人海茫茫。
……
好像足够了……他轻轻地闭上眼。
没白来一遭。
陡然间,灵光破现,残弦一惊!
朵朵杀尘中,一柄凝着血燹的快刃撞开所有刀锋,在死刃旋落心房的一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片血瓣!
等二爷反应过来,殿下已经如火盾般遮在了自己跟前。
“你让谁去死。”薛敬一声怒吼,反手震开数人,一刀封喉。
“你……”二爷的耳朵和眼皮上全是血,听不清,也看不清,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是被殿下从岩壁上捞起来的,就感觉这人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又急又疯。可他确定自己没有晕,借着混沌的刀光,他攒起最后一点气力,几乎是凭本能抬起刀尖,往前方一指,“那边有一条石径,可直通金笼海。”
“好!”
薛敬护着他,沿途挥刀断落,沙尘抟天,周围人身如血絮飘散。
他们一前一后,一人落刀的空隙会被另一人的刀锋填上,两人变成一人,化身成为一尊坠落人尘的堕佛。
终于,那道被刀锋堵死的石路被两人断开了一条通路——
“路开了,快躲进甬道里!”
两人箭步穿过一排排涌上来的刀浪,在甬道口,二爷快速掏出最后一根火筒,与薛敬配合,两刀相撞,一碰一擦,火星撞燃火捻!
紧接着,石门断落——轰地一声!
终于将通往金笼海的这条石径入口炸断了。
……
恶战暂熄,因巨石封路,剩余的刀客暂时过不来了。
他两人就像是卡进石缝的山石,手脚纠缠,身体被迫挤在一起。
激烈的呼吸相互碰撞,抵着对方的额头,显然还没从血战中回过神。
二爷浑身僵硬,握着燹刀的右手剧烈地发颤,舌根温含的一口血终于寻到出路,迫不及待地涌出来,喷了薛敬一脖子……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前方血浪纷涌,不杀光他们,就得死。
“我好疼……”
他一只脚踏进鬼蜮,还没挣脱出来,人半醒半怔,浑浑噩噩地喊疼,却也不知道到底哪疼……他看不清事物,耳朵里全是啸鸣,浑身痉着,呻|吟不断从含着血的齿间溢出来,像是上满了剜肉的酷刑。
……
直到一声声“二哥哥”如光丝般飘进耳蜗,他这只断了翅的蛹蝶,突然被裹缠进密不透风的热网里,耳垂也被那人温柔地吮着……
“唔……”
殿下吮得又馋又烈,像噙住了乳|尖的奶豹,打死都不愿意丢。
二爷忍不住了,回头张嘴就咬,与他的齿关撞在一起,舌尖一碰,深得像是要咬烂彼此的喉肉……
随即一路往下,噙血的牙齿不受控地往他脖子里钻,顺便咬着他问,“活的?”
“活的……”殿下被他下牙冒头的齿尖磨得又麻又疼,顺势将他从捞起来,因为甬道太窄,只能用腿根撑着,半悬空着逼他坐在自己身上。
肩肉上还嵌着他的牙齿,薛敬便只能顺势歪头,抬手去捋着他的后背,一寸寸筋肉往下揉,混着急不可耐的粗喘,用气音说,“给我个痛快的……”
浮沉孽海,蜃宇遥不可及。
方才在刑椅上受罪的时候,鞭子一次次落下的时候,差一点被薛韫生吞活剥的时候……都没像此刻这般后怕过。
可二爷不敢用力,忍耐着,只敢隔着血衣,用牙齿扣着那层血皮使劲磨。
“给我个痛快的……求求你……”殿下魂不守舍地央求着,愈发燥怒,“快点……二哥哥……”
二爷忍不住了,齿间狠狠一扣,薛敬肩膀上快要暴虐的血筋破了,鲜血涌出来,溢满了整个唇齿,蛰得他几欲窒息。
心原烧着了,孽罪燎原。
逼仄的甬道霎时像是灼起团团烈火,催情炼欲,灼烧着彼此身体里每一根放肆纠缠的血脉。杀戮中每断下一刀,都会在余生的睡梦里留下一道魇痕,永生永世地烙在那,致死方休。
二爷:“我快活不成了……”
薛敬:“那一起死。”
随即,殿下滚烫的热吻不断地落在这人的眉心、眼皮、鼻尖、和唇间……最后剥开那一层层被血浸透的衣襟,在血红的蕊尖上湿漉漉地啃……
拼命想要吸出点什么。
魂也好,血也好,自己的命也行。
“要不就这么痛痛快快地死在一起吧……”
二爷双眼迷离,如跌进了永无尽头的深渊里,苟延残喘。
他手上沾满了鲜血,削肉成池,折骨万根。
堕身成人,又跻身为鬼,没有走过一条活路。
……
心尖被咬痛了,二爷魔怔般去撕那人黏在后背上的衣衫,指甲不受控地抠进他后背的皮肉里,一用力,就听薛敬一声痛吼。
这一声,算是彻底将两人喊醒了。
……
二爷反应过来,急忙松了口,迷茫地抬起头,这才看见薛敬满身鞭痕,像是刚从血海的彼岸赤着脚趟过来的。
“你……”二爷愕然一惊,抠进他后背的指甲蓦地松了。
“我没事……没事!”殿下连忙凑过去,哄着他,“你换个地方抓,我——”
话音未落,头狠狠往右一偏,左脸皮火辣辣的。
二爷毫不留情,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殿下喘了口粗气,转过头,就看见一滴血泪清晰地凝固在那人的眼尾……
“季卿……”他吓得脸色一白。
二爷气疯了,浑身发着抖,咬紧牙关,一字一颤,“我说没说过,我拴着的‘饵线’,不准自己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