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都不许动!!退后,退下断崖!!”
就听李世温脚步一顿,引着重甲纷纷后退。
薛韫转回头,怨毒地吸着气,“怎么样小皇侄,还敢说我是你要净的第一粒山尘,好大的口气……”匕首划过他不断鼓动的喉管,薛韫狞笑着,“年纪小,还是太嫩,和你父皇一样,又佞又倔……真招人恨。”
他深深吸着气,匕首割破薛敬喉头的皮肉,一点点往下按——
“慢着。”二爷冷静地打断他,“想活命,是吧?”
薛敬眼神一缩。
二爷接着道,“如此大费周章,又是山塔九层的逃生密道,又是暗军突袭,高凡给阁下下的最后一道生死令,是我吧。”
薛韫的眼角微微一眯。
“杀了我,靳王自断一臂,太平教一众废物永葬界山,蒂连山的债你就帮他清了。只要我不回京,殿下身边少这一位恩客、谋士,你薛韫这步‘断尾棋’就能助他求仁得仁。至于太子……一块镶金的废招牌而已,他想立就立,想废就废,哪怕是把你薛韫扶上皇座,也不过是将龙袍裁短一截、龙椅垫高半尺。他日搢笏裨冕,登基称帝,是你薛韫也好,一只耗子、一条狗也好,一样能山呼万岁。”
二爷放低声音,同他商量,“那我便不让高凡得逞,我让你活——你别伤他。”
“二将军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蛊惑人心。”薛韫惋惜地笑起来,啧啧道,“可惜你机关算尽,还是算漏了一条——太子在高凡眼里可不是个废物,那是个宝贝,磕了碰了都得要他半条命,怎么会扶我、或是其他人上位呢?你是回不去了,我也活不成。他就是想利用我这残废一箭三雕,让咱们三人在这界山上同归于尽——但只要把二将军的命捏在手里,我这小皇侄,就能让我活……是不是?”
薛韫忽然扬起匕首,一刀扎进薛敬的左臂。
殿下发出一声惨叫,手臂剧烈发颤,鲜血喷出来,仍死死攥着手,“……”
“传言是真的,他对你……还真是情深似海。”薛韫眉目忽然狰狞,恨毒大吼,“真该把你们刮上三千六百刀,扔进泥圈,变成一堆废骨、烂肉,搅碎在野狗的肚肠里,看你们还怎么、怎么恶心我!”
二爷盯着薛敬重伤难捱的手臂,咬着牙,“杀了我俩,你当自己走得了?”
“走不了啊……所以杀不得。”薛韫遗憾摇头,想杀,又手痒,只能用刀尖疯狂地折磨他,顺便往后扫了一眼,“我说,你们照做——给我备一辆马车,让你的人摆两排火石留在断崖上,把太平教剩余那些杂种统统炸碎,一个不留!重甲兵和金云使也不能跟过来!最后,二将军,他把你捞上来后,你自废双腿,然后跟着我的马车走——若不照做,我现在就杀了他,再抱着你跳下去!!”
“我——”二爷刚要开口,被薛敬冷声打断——
“薛韫,我还能喘气呢,你就敢狮子大开口?”殿下盯着二爷的双眼,深深喘了口气,“你方才说什么——你要二将军自废双腿?”
薛韫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他。
“你们十三年前就已经当着我的面,废过他一次了,如今还想再废一次?”好似一团火浆骤然间淋了满身,薛敬眼波一凛,“薛韫,我说过的话一字不改——你这粒山尘,本王净定了。”
他的右手慢慢向上挪,静静地扶上扎进左心的那支冷弩——
二爷骤然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用力挣起来,用眼神示意他住手!
“不答应我?!”薛韫没注意他右手的动作,只顾着怒吼,“那我现在就凌他三千六百刀,当着你的面!”
然而殿下不为所动,在薛韫歇斯底里的怒吼中,淡淡道,“小叔,咱们老薛家的债,还是在咱们自己人身上算吧——”低头冲二将军温柔一笑,“凌我三千六百刃,换他一人万全身。”
二爷微微一怔。
“……”薛韫跟着吓了一跳,抵着他喉心的匕首一抽一抽地发起颤。
薛敬的眼角泛起根根红丝,咬死每一个字眼,“小叔您被祖父活活地关押了二十载,又自缚山塔数十年,想必没逛过靖天的东城西市,也没见过西北热闹的沙集,更没吃过糖葫芦吧?”
说罢,一点也不给薛韫反应的时机,他握住那支冷弩狠狠往后一扎,弩镞霎时穿胸而过,毫不留情地扎入了紧贴在他后背上薛韫的心窝——
“呃——”
“不!!”
两声惨叫交叠,一腔热血洒下,飘落在二将军散开的发丝上。
薛敬双眸噙血,眼底含笑,仍是刺骨柔情。
他攥住弩杆的指骨往右狠狠一转,“杀我父兄——”
“灭我族军——”一转。
“断我边陲——”再转。
“凌我生民,之罪——”又转。
薛韫的心脏被这一下跟着一下彻底绞碎了,惨兮兮地翻起白眼,一口口地往外吐血。那几粒缀在他心口上的明珠随着弩镞的转动彻底迸碎,溅出的血尘泼在薛敬后背的伤口上,似在晨阳下闪动金光。
——“不可逆、不能饶。”
——“小叔,一个甲子,该结束了……”
最后一转。
同时,殿下拼着最后一口气,用力一拽,将二爷拉上了断崖。
二爷的后背撞在岩石上,狠狠呛了一下,于飞扬的火灰中费力睁眼——就见那人被一支冷弩贯穿左胸,与另一人串在一起,血淋淋地跪在悬岩边,无声无息。
霎时,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用一根线缠着,撕扯着从喉咙里拽了出来。
他朝向一侧,浑浑噩噩地喷出一口血……
界山无界。
只一眼,地裂山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