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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第六一一章 三千尘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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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权当谬赞,还说他是情爱时的欲拒还迎,什么脏字浑话火珠子似的从舌尖往外滚,越说越没边。到最后,还非捏着二爷的下巴逼他吞药,一边狂浪地要着他的命,一边又偏要用热药给他补身。

那些水飞的小药丸绵软湿腻,咀嚼后全都度进嘴里,奈何药泥湿软,滑满舌根,甜苦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二爷忍不住伸手要水,突然间身魂一颤,背脊抖了许久才慢慢松落,脱力地跌进他怀里,仿佛丢去半条命。

“你到底干什么来的?”

事后缓过那口气,二爷披着狐氅靠在一边,任他揉搓,这一整宿几乎没干别的,这人从岭南折返川渝,往返五十里水路,莫不是专为干这事来的。

“我跋山涉水,撑船、喂药、送图,还得卖力地伺候你,怎么还这副不痛快的样子?”殿下眉眼一弯,笑吟吟地问。

“……”二爷无声地看着他,眼神似攒着刀片。

薛敬没敢继续惹他,忙摆正神色,“我负责捻火炸堤,你只管逼康兆朴移船,你我两厢配合,后夜子时之前,引新川西灌,不让东运水师活过五更。”

二爷不由失笑,“你帮我捻火?你倒是有天大的本事。”

薛敬紧盯着那双暗灼鳞燹的亮眸,“他们是你的族军,你的长辈,便也是我的族军,我的长辈。二哥哥从来不是孤军,你有外兵,我就是你的‘外兵’ ——奉君并乘辛夷车,不必独饮顷刻酒。”

——奉君并乘辛夷车,不必独饮顷刻酒。

便是共赴一场风月后,这人要为天燹拓路,一字一顿寄出的情深。

二爷猝尔一笑,像是挂着晃铃的两颗心霎时撞到了一处。

这一回,他破天荒地没有拒绝他的“兵援”,垂眸笑了笑,不再拐弯抹角,“你是我的‘外兵’,那你的‘外兵’呢?别告诉我是那御前死士,无天。”

薛敬的眼神一眨未眨,轻声问,“不能一试吗?”

二爷靠回舷窗边,静静地凝视着他,轻捻手指,没说话。

薛敬心里打了个突,也不知他这态度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进而试探,“南岭雨林里尽是蛇虫,无天诡诈,也不是什么好鸟,你担心我玩火自焚,我明白,但我与他们相处半月,也多有磨合,如今还算有些心得,要听吗?”

船头的油灯忽闪着,灯影照进瞳孔。

二爷眸色不明,轻吸了一口气,“说说看。”

薛敬正色道,“无天自来不涉|政、不干军、不扰民,只效忠于御前,只接御令,行踪诡秘,少言寡语,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与我主动交涉,这半月来我行走川岭,暗涉鹿雪晴沙,所到之处都有他们的人马暗中相护,我愿去哪,想做什么,只要在他们的能权范围内足以护我周全,从不干预——唯两次,拒绝了我。”

“哪两次?”

“第一次,七日前初到鹿雪晴沙时,我尚未摸清辎火船的停泊位置,就想试着先夜探一下中京大营管辖的岩存峡,看他们有没有和东运水师暗通曲款,助其转运辎火,然而无天当时以‘不能涉足中京大营’为由婉拒了我,我也没有与他们硬碰硬,于是转为暗查晴沙渡往来南海的渔船,也算是歪打正着;”

薛敬顿了一下,又道,“第二次,南岭雨林外,我想深入查明辎火船的具体运量,可无天又说‘水师营门不在其控’,不准我涉险。这一次我的态度明确比之先前刚硬,僵持过后,无天妥协,护我深入雨林,查明了辎火——才有了递到你手里的这张录目。”他随即紧皱起眉,语速缓下来,“中京大营不能碰,水师营门不能撞,留我一口气带回去不就行了,管我是伤是残?所以我在想……无天此番接到的御令,究竟是什么?”

二爷心道,这人在十数天内屡次犯禁,试图撞破绳规,反复试探无天的底线,左右不过是为了揣摩御前示下的口谕方圆几何——究竟是令无天将镇北王带回京,不论伤残,哪怕留着一口气都算交差,还是说……“回护周全”这四个字里还包括临危辅战。

“揣度圣意,是会招祸的。”二爷隐隐提醒。

“那我要继续吗?”薛敬低声道,“我押全注在无天身上,就赌他们必然要护我全须全尾。”见二爷隐隐露出不安的神色,又道,“你要与康兆朴试火,我这边也得冒冒险。”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二爷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宇县之内,承顺圣意。离靖天越近,朝争也就越近,东宫和内阁中还有无数把暗刀横在明殿上,坐等着你忤逆圣听,好趁机引祸,你还偏要往御前死士的刀尖上撞,就不怕他们回京后,在陛下耳边吹风吗?”

“吹就吹吧。”殿下无所谓地说,“当年离靖天万里之遥时,也没见朝争远离过我,总不过伸头一刀的事,眼下只有得无天助力,咱们才有可能在两天之内尽缴东运水师的辎火船,试试吧,行么?”

这人分明是先斩后奏。

二爷听出了他的话音,笑说,“想必殿下已经有对策了,是摆好了局等我落子,说吧,来前你都干了什么?”

未料这般真心示好的态度也会被他一眼看穿,殿下下意识抬手摩挲着鼻尖,犹豫着承认,“我那个……我来之前,放了点风声出去。”

二爷端坐起身,“什么风声?”

薛敬倾身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随即屏气凝神,坐等他发难,没想到这人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不够。”

“什么?”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我说你押的注不够,既然要放手一搏,就得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二爷的眼神中明显愠怒,可话音却是朝向自己的,薛敬听得心口发麻,略显惊讶,“你竟都没骂我鲁莽。”

“骂过了,有用吗?”二爷懒得看他,淡淡道,“来都来了,若不将此行你不计后果押上的命注从无天那赚回来,白白涉这一趟险,净亏。”

殿下却无声地笑起来,火热的潮吸喷到他耳垂上,“我来这一趟,命注可没押在什么狗屁无天上头,是押在你身上,已然赚回本了,没亏。”

“你……”

此刻江风一吹,船身摇晃,跟填满的心口一样,沉甸甸的。这才发现天野已然泛白,于是殿下起身,准备送他去东岸。

“你还没告诉我,打算怎么加注?”一边摇桨,一边问。

“先按你自己的步子走,届时静观其变。”

瞧他那副得逞满足的样子就窝火,于是二爷故意卖了个关子,少说一句就少一次烦,奈何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没脸没皮。

船泊岸后,薛敬扶着他钻出船篷,刚要抬脚上岸——“等一等!”

二爷腰间那条手臂忽然用力一紧,随即腿弯被勾住,身体一瞬间腾空,被他稳稳地抱起来,“将军征前不涉水,我抱你上岸。”

随即箭步踏上岸礁,涉水时,云靴不慎被涟漪打湿,站稳后,才将人放下来。

二爷哭笑不得,“这又是从哪学来的浑话?”

“我自己编的。”殿下大言不惭地说,“怕你腿软,湿了靴。”

二爷不愿与他瞎贫,吹哨唤来了赤松马,与他道别后准备离开,薛敬突然想起来,忙将腰间的燹刀解下来,递过去,“拿着吧,你身边没有近身兵刃,唯一一把匕首还送给阿灵了。”

二爷推开他的刀,“不必。”

“可是……”薛敬知道他不会接,坠着他的马紧走几步,忧心忡忡地说,“你没有短兵怎么行?你的烈家枪在幽州,又没带过来,要不我——”

“好了。”二爷勒转马身,最后嘱咐他道,“后夜子时之前,我定逼康兆朴将所有楼船转移进琴水。你我在此暂别,万事小心。”

说完便纵马消失在密林中,没半分拖泥带水。

薛敬站在原地,直到白马彻底在视线里消失,才将眼神收回。

片刻后,几名黑衣杀手从深林中走出,其中一人上前,“殿下,马车已经备好,该启程回京了。”

靳王将那支装花汁的空瓶默默塞回袖拢,用束带扎紧,没什么异议,“走吧。”

抬步时又回头往密林深处看了一眼,像是穿透林障,看见了那双幽邃的眸光。

林深处,二爷从树后走出,望着渐行渐远的舆车,朝身后紧跟上来的小敏问,“夜里传声江岸的笛信,递出去了么?”

小敏恭敬道,“回二爷,我已经在沿路留下了四方灯信,银三已经带咱们的人马在去鹿雪晴沙的途中了。”

二爷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他,“你立刻快马至南岭雨林,按我舆图中标记的位置布蛇,顺便把里面夹着的一封密信散出去。”

小敏收起信,不假思索道,“您放心,整个南岭雨林中的蛇虫百豸都是您的御下死卒,小敏以我命担保,不会让六爷遇任何危险。”

二爷浅浅一笑,转头瞧着这个已然端坐南岭羽见台,手握金丝骨笛的少年大巫,一瞬间有些恍惚,仿若数年前九则峰上雪松林那场再造之恩,还是昨夜星雨。

“好孩子,长大了。”

小敏立即跪地,“二爷,小敏没有变,要一辈子伺候您。”

“伺候我做什么?”二爷示意他起身,“好好侍奉公主,一辈子护她周全。”

“……”小敏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哦,对了,”二爷又想到什么,上马的动作一顿,“许你一张‘不死令’,这一仗若赢下,日后跟六爷请命时兴许用得着。”

小敏一愣,想都没想,赶忙接过。却没明白二爷是什么意思,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命可以请……不过“不死令”是免死金牌,放眼九则峰十数年间,还未有人得此殊荣,刚想多问一句,就听见战马奔蹄的声响。

再抬眼,一人一马已然消失在密林深处。

晌午入人疆马道,韩通早已在营门口等着他了。

“季卿,你可回来了!”见赤松马入营,韩通忙迎上来,脸色沉沉。

“怎么了?”二爷跳下马,将马缰抛给旁边的小兵,扶稳韩通的手臂。

“禄明快不行了,想见您最后一面。”

二爷一怔,快步朝魏家军帐走去。

军帐中,魏禄明已近弥留。

他是“戎砻甲铸”魏氏最后一个族人,原名“纪禄明”,是当年魏老爷子从战地捡回家的孤子。作为养子,纪禄明和独子魏青云一同承袭了魏家铸甲的衣钵,魏老爷子倾囊相授,从没将他当成外系来养。然而魏氏甲铸在十三年前那场惨战和后来的返征途中全部战死,族门绝迹,只剩下纪禄明这个和魏家没有任何血脉联系的孤子,揣着“戎砻甲铸”最后一册传承孤本,改换族姓,跟随十八骑遗族藏进川渝深山,将自己视作魏家在世的最后一个传人。

烈元帅曾说,铸甲人通常血性,只有铭恩敬义的性情中人才能铸出“子曰无衣”的“同袍”,烈氏明光甲上的每一片金鳞都是魏家人一片一片亲手缝上去的,每一片金甲背后都有用云盖松粉镂刻的一片青色竹叶,那是魏氏的族徽。

这些铸甲人的眼中藏不住半粒沙,宁百刺以针,无一刺以刀——所以九龙道后的回征之战,除了传承人魏禄明被勒令不准以外,其余魏氏遗部无一人留足。

然而不幸的是,魏禄明还没等到与妻子绵延子嗣,就在五年前一场与鬼门的交锋中伤了身,俞老爷子穷尽毕生所学,也没能治愈他脏腑的重伤。

从那之后,他缠绵病榻,苦苦捱到半月前,病情忽然急转直下,陷入弥留。直到昨夜灵帐中姜茺临死前爆发的一声惨叫,魏禄明回光返照一般被他唤醒,被妻子搀扶着来到灵帐外,亲眼见到了多年来不见踪迹的烈家后人。

“二将军,我对不起义父……对不起魏氏全族……‘戎砻甲铸’要在我这断根了……”病榻上的人还剩最后一口气,瞳孔已然放大,刚过不惑之年的身形却枯瘦如柴,形若槁木。

“您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二爷坐在塌边,暖声一笑,“我那刚扯破的战袖上还落了几丝股线,等着您好起来帮我补呢,我这手太笨了,针孔都穿不好。”

“补不动了……”魏禄明紧握住二爷的手,双眸逐渐失焦,“早就看不清针孔了……临死前还能看您一眼,是禄明之幸……把东西拿出来吧……”

旁边早已哭肿了双眼的魏夫人忙从身后拿来一个包袱,摆到魏禄明手边。

“听说您的明光甲十三年前便在雪滩一战中遗落了……这些年,我废人一个,无事可做,便只能在灯帐里铸甲,用尽五年,又亲手为您铸了一身银甲,想等着有朝一日,再赠予您……魏氏全族生生世世只愿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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