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军铸甲,我们手里的金线干净着呢,只为缝明光甲上这一片鳞……”
包袱打开,银色戎甲端捧于眼前——
披膊练色生花,渐渐月华;巾领同冠日晴火,如浸红曲;胸甲上两枚护心镜澄澈如泉,盔甲通身绣银鳞,淋遥空雪瀑,濯似杨花;束甲绊呈霜华素色,彰显祥瑞的五色之质;腰间甲环绣骨瓷白蕊,甲带是死火融烬之色;臂护浅刻焰羽曦云旗,天南初雪将尽,整身银甲尽显背倚明山的高洁。
人说“介胄不拜”,为将者背抵万山,俯仰天地,不跪玄堂。
银甲傍身,还附上一柄长剑——
剑鞘制鹿兕纹铁,剑佩绣云破天青;剑柄入剑锋处环刻夜云,月望至晦则明,环月壁缀点星火,持短入长,倏忽纵横;银锋三尺,绣火焰云纹,刃开四方,剑芒不避,近之濡,望之邃,杯水能见眸影。长锋所至,上彻晞池,下问黄垆。
“剑甲归主,还请二将军赐名。”
“还请二将军赐名。”
“还请二将军赐名……”
……
帐内账外,喊声震天彻地,噼里啪啦地跪了一片。
二爷左手覆在银甲上,右手执三尺长锋,缓缓道——
“与诸位一样,我也曾流亡人海,深陷泥浊。生无拜将,死后无名,实在难孚众望。十三年来时溯如流水,不知今夕明夕,唯九则峰上天雪染晴的山与月,夜夜伴着我,捱过了最难的那段岁月。我总想着,若有朝一日还能寻回族脉,磨长锋、铸战甲,闯一趟天门的话,就用初登九则峰那年,小殿下从石头房外的断崖上捡回的两块雨花石作名,一名‘雪既’,一名‘晴山’。”
走马既寻燕云雪,明曦灼燹复晴山。
天燹燃烬,重山沥雪。
日出,星不见,藏锋三尺,不与月华争辉。
剑甲得名,便成为勇士身侧忠心无二的“铁将军”,除非身碎,否则,永不背主。
“雪既甲……”
“晴山剑……”
魏禄明呢喃着这六个字,像是完满了苟活至今最后一个执念,剑甲既已交付,他身魂散了,气息也散了……
“二将军,保重……末将先行一步。”
“不……”
二将军指尖发木,最终还是没能接住那只与掌心擦身而过的手。
“戎砻甲铸”最后一丝血脉枯亡于人疆马道,从此这世间再无魏甲传人。
二爷轻轻闭上眼,心似刀绞。
“季卿愧对父帅,没能保全十八骑全部族脉,让‘戎砻甲铸’绝此于世……”
“罪过。”
……
雪既甲,晴山剑。
好似承接着汩汩滚烫的鲜血,自他心口涌出……
一滴滴砸落尘土,碎了一地芦花。
此刻,天阳正午,却似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