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晓冉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手里攥着那份德文医疗文件，纸张边缘已经被她无意识揉出了褶皱。走廊尽头，黎阳正在无菌舱里接受术前检查，苍白的小脸贴在玻璃上对她笑了笑。

"楚夫人。"主治医师快步走来，白大褂口袋里插着的钢笔反射着冷光，"供体已经完成最终配型，但有个情况需要说明。"

他递来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两组DNA序列比对图，其中几处标记着红色三角。"供体有轻微基因突变，虽然不影响移植，但术后需要特殊的靶向药物治疗。"

黎晓冉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这种药..."

"目前只有瑞士诺华实验室能够生产。"医师推了推眼镜，"每年的治疗费用大约在两百万左右。"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黎晓冉转头看见楚寒峰从电梯里走出来，黑色大衣上还沾着机场带来的寒气。他径直走到医师面前，接过平板电脑快速浏览起来。

"安排明天手术。"他的声音不容置疑，"药物我会直接联系诺华。"

医师如释重负地点头离开。楚寒峰这才转向黎晓冉，目光落在她紧攥的文件上："你昨晚没睡好。"

这不是疑问句。黎晓冉看着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眼下果然浮着淡淡的青影。她想质问，想发泄，最终却只是轻轻地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楚寒峰解开大衣纽扣，从内袋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林氏在医疗评审委员会有人。提前走漏风声，他们会在药价上做文章。"

信封里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楚寒峰名下15%的楚氏股份赫然列在其中，受让方空白处已经签好了他的字迹。

"这是..."

"诺华实验室的等价交换条件。"他的手指在协议上轻点，"签完字，阳阳这辈子都不会缺药。"

黎晓冉突然觉得呼吸困难。窗外的阳光忽然变得刺眼，她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微微发抖的身影，像个即将签署卖身契的囚徒。

"为什么做到这种地步？"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楚寒峰抬手松了松领带，露出喉结旁那道已经变淡的疤痕："我说过，你是我妻子。"他的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婚戒上，"这不是交易。"

无菌舱里的黎阳突然敲了敲玻璃，举起画板，上面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最大的那个戴着领带，中间的长发女子牵着最小的男孩。黎晓冉的眼泪突然砸在协议上，晕开了墨迹。

"我签。"她抓起钢笔，在文件上写下自己名字的最后一笔时，钢笔突然没墨了。楚寒峰从她手中抽走文件，将自己的万宝龙钢笔递过来。

"用这个。"他的手指擦过她冰凉的指尖，"永远别用会断墨的笔签重要文件。"

黎晓冉重新签完字，抬头时发现楚寒峰正凝视着黎阳的画，冷峻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出罕见的柔和。那一刻，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会所见面时，他眼中也曾闪过这样的光芒。

护士走来通知准备手术。楚寒峰将协议收好，突然说："林婉清父亲昨晚突发脑溢血。"

黎晓冉猛地抬头："什么？"

"林氏现在乱成一团。"他整理着袖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那块地，他们不会再争了。"

阳光突然被云层遮住。黎晓冉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想起钢琴上那本被翻烂的《孙子兵法》。她突然明白，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里，每个人都是棋子，包括躺在病床上的林董事长。

手术室的灯亮起来时，楚寒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眼屏幕，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黎晓冉没有问是谁发来的消息，只是默默数着地砖上的花纹，直到数到第一百零三块时，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