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绿灯亮起时，窗外的暴雨刚好停歇。黎晓冉数到第一百零七块地砖，主治医生推门而出，手术服上沾着消毒水的气味。

"移植很成功。"医生摘下口罩，眼下挂着青黑的阴影，"不过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观察期。"

黎晓冉的膝盖突然发软，扶着墙才没有跌坐在地。她转头寻找楚寒峰的身影，发现他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打电话，剪影在雨后初晴的天光里显得格外锋利。

"药物已经安排好了。"挂断电话后，他走到黎晓冉身边，递来一杯温水，"诺华的首批药剂明早到货。"

黎晓冉接过水杯，发现杯底沉着两片柠檬——正是她平时喜欢的喝法。这个细节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进她混沌的思绪里。

"林董事长的事..."她犹豫着开口。

楚寒峰的目光扫过无菌监护室："突发性脑干出血。"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念医学报告，"正好在他们家的私立医院发作，现在由周董事暂代职务。"

黎晓冉突然想起招标会上周永琛撕毁文件时狰狞的表情。玻璃窗映出她苍白的脸，和楚寒峰看不出情绪的侧颜。

"你要去看看阳阳吗？"她轻声问，"他醒来说想见姐夫。"

楚寒峰整理袖扣的动作顿了顿。这是黎晓冉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类似犹豫的情绪。最终他点了点头，跟着护士去换无菌服。

透过观察窗，黎晓冉看见楚寒峰站在病床边，低头听着黎阳虚弱却兴奋的絮叨。小男孩举起插着输液管的手，比划着什么，而楚寒峰——那个在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楚氏掌门人——微微俯下身，认真倾听的姿态像个普通家长。

护士走过来递给她一份清单："这是特殊靶向药的保存注意事项，需要专人保管。"

清单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温度湿度和光照要求，最后一栏用红字标注着"需楚氏生物实验室特定设备保存"。黎晓冉突然明白楚寒峰转让股权的真正用意——诺华要的不是钱，而是楚氏在基因药物保存上的专利技术。

"夫人？"护士轻声唤她，"您弟弟说想吃您做的蛋羹。"

黎晓冉收起清单，最后看了眼监护室里的一幕。楚寒峰正笨拙地帮黎阳调整枕头高度，小男孩笑着说了什么，让他冷峻的眉眼罕见地松动了几分。

厨房的灯光很暖。黎晓冉打着蛋液，蒸汽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起签协议时楚寒峰说的话——"这不是交易"。或许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不只是冰冷的契约。

保温壶里的蛋羹飘着香气。当她回到病房区时，发现楚寒峰站在走廊阴影处，手里拿着那份药物清单正在通话。

"......确保林氏拿不到半点数据。"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对，连临床试验记录一起销毁。"

黎晓冉僵在原地。保温壶的金属外壳突然变得冰凉刺骨。楚寒峰转过身，看见她时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阳阳睡着了。"他挂断电话，语气如常，"医生说蛋羹可以明天再吃。"

黎晓冉默默点头，将保温壶交给护士。月光透过走廊窗户，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她看着楚寒峰被月光分割成明暗两半的身影，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

"那个药..."她艰难地开口。

"会准时送到。"楚寒峰抬手看了眼腕表，"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

黎晓冉摇头："我想再陪陪阳阳。"

楚寒峰没有坚持，只是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熟悉的龙涎香包裹着她，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当他转身走向电梯时，黎晓冉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一道新添的伤痕，在衬衫领口若隐若现。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夜里格外清晰。黎晓冉坐在观察窗前，看着黎阳平稳的睡颜。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简讯：

「想知道你丈夫昨晚在哪吗？附件的监控录像时间戳是21:37——林董事长发病前半小时。」

黎晓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那个附件。窗外的月亮又被乌云遮住，监护仪的绿光映在她脸上，像一簇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