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的雨是带锈的锁链。

黎晓冉蜷在筒子楼303室的霉斑里，听着楼上麻将声穿透漏雨的楼板。劣质□□闷得她颧骨溃烂，却不敢摘——对面超市的电子屏每日轮播寻人启事，她的全息影像在雨幕里浮肿变形，悬赏金额已够买下半条暗巷的器官。

智能电饭煲的裂缝里爬出青苔，这是她唯一能用的电器。昨夜煮泡面时，内胆突然闪出楚寒峰的脸，男人蒙着渗血的纱布对虚空呢喃，唇语是五年前婚礼上的誓言。她发疯似的砸烂煮锅，却在电路板残骸里摸到微型追踪器，芯片上刻着林婉清的英文花体。

黑市诊所的霓虹在巷尾抽搐。老医生第三次剜去她溃烂的仿生视网膜时，手术刀故意刮到原生神经：“楚太太这双眼睛，可是能换三套江景房啊。”麻药早被换成盐水，她数着天花板霉斑的裂痕，想起楚寒峰第一次为她调试义眼时，将痛觉神经接入了自己的腕表。

“周雨！三号房换药！”护士用病历本砸门。这是她第七个化名，写在从垃圾桶捡来的孕妇手册上。隔壁床的妓女正用激光笔灼烧孕检报告，蓝光扫过她小腹时突然嗤笑：“你这剖宫产疤痕是楚氏医疗的手笔，他们家的缝合线会泛珍珠光。”

雨水从铁窗缝隙倒灌进来。黎晓冉把止痛药碾碎混进眼药水，虹膜认证失败的警报声里，她摸索着掏出冷冻管——黎阳的骨髓配型数据正在液氮中沉睡，管身结霜的纹路拼出楚寒峰的字迹：**“等我三个月”**。这是那场暴雨前最后的礼物，如今保质期只剩七天。

深夜的公共浴室雾气沼沼。她蹲在隔间清洗□□，突然被全息广告侵入水幕。林婉清戴着翡翠吊坠宣布楚氏基因疗法突破，镜头扫过实验室的冷冻舱，黎阳苍白的脸在液氮中一闪而过。

“你弟弟的细胞在吃他眼睛呢。”妓女叼着烟踹开隔间门，腕表投射出地下诊所的交易记录。视频里楚寒峰的视网膜细胞正在培养皿中分裂，与黎阳的癌细胞跳着致命的华尔兹。

黎晓冉的义眼突然爆出火花。她撞翻热水阀逃出浴室，在巷口撞进送葬队伍。全息遗照里的人与她七分相似，挽联滚动播放着：“沉江无名女尸认领，虹膜编号TX-0923”——那是楚寒峰为她植入的第一枚义眼编号。

破旅馆的量子电视自动开启。加密频道正在直播楚氏婚礼，楚寒峰的白西装渗着血，他徒手扯下右眼纱布，浑浊瞳孔里浮出摩斯密码的光点。黎晓冉颤抖着破译，却读到林婉清的声音：“他在手术台上叫了132次你的名字，我割了声带才清净。”

暴雨夜，她终于撬开蓉城基因库的备用管道。液氮冷雾中，三百个冷冻舱排列成坟场。当她找到标注“LY-1227”的舱体时，舱内突然喷出神经毒气。林婉清的笑声在警报声中炸开：“好姐姐，你猜这孩子的脐带血，当初救的是谁的胃癌？”

黎晓冉跪在毒雾里，看着培养液中的胚胎标本——那是五年前她流掉的胎儿，发育到22周的左手紧攥着半枚婚戒。楚寒峰的生物信息正在腐蚀性液体中沸腾，基因链断裂的声音像极了婚礼那日，他掀开头纱时，琉璃灯坠地的脆响。

晨光刺破排污管时，拾荒者发现了昏迷的女人。她溃烂的掌心紧贴着腹部，那里埋着微型冷存器，冷冻着从自己子宫剜出的胚胎干细胞。暗红色血渍在雨水冲刷下，渐渐显露出楚寒峰最后一封密信的残迹：

**“以我眸中血

铸尔长生锁”**

而千里之外的楚氏医疗舱，楚寒峰正将激光刀抵在太阳穴。监控屏上是蓉城基因库的实时画面，黎晓冉的生理数据在他溃烂的视网膜上跳动成诗——那是他亲手编写的程序，当她的心跳停止，所有加密档案都会化作婚礼进行曲的音符。

雨还在下。蓉城地底三万米的废弃实验室里，黎阳的克隆体突然睁开眼。培养罐的玻璃倒影中，三百个黎晓冉的仿生人正在同步微笑，她们的眼角都刻着同样的基因编码：

**楚寒峰视网膜细胞

存活倒数0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