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餐厅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代替了太阳为人们照明，五光十色的灯光交相辉映，乔楠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晃了神。

半个小时前，乔楠说完，气氛变得更加微妙，江屿辞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乔楠难以直视，她垂下眼眸。正好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乔楠也饿了，就埋头吃饭，江屿辞说着饿了，可是实际上也没吃什么，最后多半进了乔楠的肚子，走出餐厅时乔楠撑的摸了摸肚子。

天色不早了，他们赶紧收拾了下行李就打车回家了，再晚奶奶该担心了。

另一边，关琳刚刚结束一个小时的会议，还没能缓口气秘书就走上前，“关总，六点约了远航医疗的总经理吃饭，现在该出发了，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关琳看了眼手表，“来得及，先送我回家换件衣服。”

“好的。”

关琳换下白天的职业装，穿了一条黑色包臀连衣裙，散下头发，补了补口红，再挤出完美的微笑，推开了包间的门。

酒场如战场，觥筹交错间项目或许就能拍板决定了。关琳刚开始的时候也不能适应这些应酬，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用眼神剖析你，用言语轻薄你，再用酒一杯杯的把你灌醉。不过现在关琳已经能很好的化解这些问题，但是酒是不能不喝的，酒席过半关琳就去洗手间吐了。她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看出来了远航并没有合作的意向，只不过是耍她玩，几个男的轮流灌她酒，一旦要谈起合作就转移话题，她的耐心早已被耗尽。

她并没有再回去，而是直接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她，手机关机，扔进包里。司机对这情况并不陌生，车上都有备醒酒药，他拆出一粒药，再打开矿泉水瓶，递给关琳。

关琳吞下药，用力揉着太阳穴，“没事，我缓一下就好了，开车吧。”

药慢慢开始发挥作用了，关琳的头没那么痛了，但是突然觉得胸闷，闷的她好像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把窗户开到最大，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了，关琳突然改变了想法，“先不回去了，去苑南路十一号。”

司机没有任何的质疑，车在前面掉头往反方向开去，车开到目的地时，关琳的酒已经全醒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这里，酒精的作用让她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下车了，走到房前发现屋内灯居然开着，里面有人。她这下没有纠结，直接敲了门。

乔奕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过家了，所里安排他负责一项新的项目，不仅技术难度大，时间紧迫，人手还不够，他几乎是没日没夜的住在研究所里。反正现在家里也没人在等他，所以他就干脆把研究所当成了第二个家。要不是出现了一些小插曲，所长要他先回家休息休息，他依旧泡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

今天他刚刚收拾了东西回了苑南路住，没想到居然有人敲门，他放下收拾到一半的东西，打开了门。

看到门外站的是关琳，乔奕明有些意外。两人见的最后一面便是在民政局，那天离婚的人很多，等待的时间很长。或许是这段关系终于要有个了结了，关琳那天很有耐心，即使期间一直有电话打来，她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等排到他们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比起等待的时间，办理的时间根本不值一提。维持了十几年的婚姻在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结束了，关琳没有任何留恋，她说了再见就很潇洒的开车离去。

其实关琳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从她开始创业之后就很少回来，后面公司有起色之后就彻底搬了出去。院子里的植物都换了一批，由于没人打理，墙壁外边早被爬山虎占据了地盘，看不出原先砖瓦的颜色，唯一没有变化的或许就是院子里那颗树。关琳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种的树，从来也没开过花、结过果，但是只有它顽强的活了一年又一年。

关琳率先出声：“不先让我进去吗？”

乔奕明着才反应过来，“哦，进来吧。”

“你这是要去哪？”，行李箱就摊开摆在客厅，关琳很难不注意到。

“不是，没去哪里，今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乔奕明有些局促的合上行李箱，“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有个东西不见了，来这样找找。”

“你的东西我都没动过还在之前那件房里，你自己去找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开门时乔奕明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他本来想说让她少喝点酒，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立场说这些话了。

关琳没有着急去找东西，本来也只是个借口。她在客厅里踱步，观察着屋内的陈设，跟她离开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桌子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得出来很久没人居住。

餐桌上散落着一些药，关琳拿起一盒药片，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身后有声响，是乔奕明倒水回来了。

“没有热水了，烧水费了一些时间。”

“你……生病了？”

听见关琳的话，她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药，他脸色变了变，“只是小感冒而已。”

他把水递给关琳，然后连忙把药收起来。

“不用了，东西已经找到了，我就先走了。”关琳一口都没喝，就放下水杯，走了。

乔奕明看着她空着的手，没有多问她要找的什么东西。水杯被放下时受了力，热水在杯子里翻滚，引起了一个没人在意的小旋涡，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乔楠给他发的消息他并不是没看到，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他已经缺席了父亲这个角色很多年，他已经没有资格置喙乔楠做的决定，但是他私心想乔楠留在中国，哪怕不在同一个城市，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

乔楠并不知道乔奕明内心的纠结，她一边忙着学习，一边还要忙着准备留学申请材料。雅思成绩一周后就出来了，然后就是第一次模拟考……

夏天已经正式到来，大家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连日的忙碌加上缺少睡眠，乔楠肉眼可见的消瘦和憔悴了，不过她却乐在其中，只是奶奶心疼得不行。

乔楠正在喝奶奶精心熬制的筒骨玉米汤，筒骨熬的很烂，玉米很甜，汤更是精华所在，油脂漂浮在汤面上，只需加一些盐来调味就足够鲜美。

电话声响起，乔楠看了一眼，是关琳打来的。

她觉得有些意外，平时母女两很少通电话，有事顶多发个微信，嘘寒问暖更是不可能。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乔楠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犹豫过后，她终于在电话挂断前接起了电话。

“喂。”

“乔楠，是我。”

“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乔楠语气很生硬，像是在一个陌生人说话，电话那端的人或许也感受到了她的冷淡，一时没了话语。

“最近你有跟你爸联系吗？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乔楠想到乔奕明没有回复的信息，愈发觉得不安，“没有，他，他怎么了？”

关琳斟酌着用词，她纠结过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个事情告诉乔楠。

“你有空回去一趟吧。”

……

挂断电话，乔楠的脑袋一片空白，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打开搜索引擎搜索着什么，等她关闭页面已经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什么，乔楠的脸色泛白，她用力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第二天依旧照常上课，直到下周一上课的时候，属于她的位置空了，同学们才知道她请了一周的假。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订了回北京的机票，等她落地北京的时候才跟老师请了假。至于奶奶，乔楠找了别的说辞，在她不安的眼神中离开了家。

经过将近三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终于在机场落地。走出机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乔楠随意招手拦下一辆的士，报出目的地，半个小时后就到了家。

乔楠也有很久没有回来了，她没有去箱子里寻找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钥匙，而是选择直接敲门。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出什么事了？”乔奕明开门后，看到是乔楠，十分惊讶。

乔楠一言不发，侧身进了屋，行李箱随意扔在一旁。

乔奕明看着她乌沉的脸，有着风雨欲来的感觉。

“爸，我都知道了。”

听到这话，沉默的变成了乔奕明，“你妈跟你说的吧，我就知道瞒不住她。”

乔奕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段时间的感受，几个月前他就觉得好像开始有些记不住事情，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太累了后来有一天坐在实验室里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想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过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再到后来，整个实验组辛苦了好几个月的实验，马上就要出结果了，却因为他忘记给实验器材插上电而毁于一旦。所长看出他这段时间的不在状态，给他放了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乔奕明终于有时间去医院检查了一番，却确诊了是阿尔兹海默症。

“我的信息其实你看到了吧，为什么不回？”

“不知道该怎么回你。”乔奕明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低着头不敢看乔楠，很久才嗫嚅出声：“楠楠，我希望你能留下，留在北京。”

乔楠嘲讽的笑了，“乔奕明，你真的很自私，还很自以为是。”

他凭什么这么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为了他留下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人。

乔楠胸口里堵着一口气，她再没有什么想跟他说的，起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被用力带上，连带着墙体都震了震。

剩下乔奕明一个人在客厅里手足无措。

今天是雅思出分的日子，放学的铃声已经响过，而台上的老师还没有放学的打算。江屿辞已经有些不耐，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的慢。

等走廊上的人都已经走光了，物理老师终于讲完了最后一道题目，不等他说放学，江屿辞已经背好了书包冲出了教室。羊群在头羊的带领下，纷纷逃离了虎口，转瞬间教室内就只剩下老师。面对爱徒，物理老师也只能无奈叹息。

江屿辞从未这么迫切地想要回家，五分钟的路程，他只花了两分钟就到了。

进了屋，书包随手丢在沙发上，也没空理会早已经饥肠辘辘等待投喂的Tigter，他先打开了电脑，登录账号，然后点击我的成绩。服务器不出意外的崩了，页面一片空白。刚才还很着急的人这下却不着急了，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信息还没收到回复，成绩已经呈现出来了，听力8.5，阅读8.5，写作7.0，口语8.0，总成绩8.0。

意料之中的成绩，江屿辞并没有多开心，不过够用了。看着还没人回复的消息界面，他又发了什么。

乔楠已经在北京待了好几天，她口袋里的手机从刚才就一直在震动，她终于打开查看。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同时找过她，她一一看过带着红点的列表，有关琳、林佳滢，还有江屿辞。乔楠看着江屿辞的头像，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直到那红点上的数字从3跳到4，乔楠才如梦初醒，点进对话框。

“可以查雅思成绩了。”

“我考了8.0，你呢？”，下面附带一张他成绩的截图。

“你还没查成绩吗？”

每条消息的时间间隔从五分钟变成一分钟，乔楠能感受到江屿辞的焦虑。

“我还没查。”

“你现在没空吗？要我帮你查吗？”江屿辞回的很快。

“好啊。”

乔楠把账号密码发给了他，就退出了对话框。林佳滢发了很多条消息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请假，乔楠并不打算告诉她但又不想随便编一个理由敷衍她，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林佳滢是她在那个陌生的地方除了奶奶和江屿辞之外，对她最好的人，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关琳发来了一大段文字，她大概是知道了自己回到了北京，她说“你也在这待了好几天了，该回去上学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爸这你不用管，我会处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该高考高考，想留学就去留学，不要因为他而阻拦你前进的步伐。如果今天生病的是我，我依然是这么想的，我们或许没有尽到父母的职责，所以也没有资格让你为我们牺牲什么。”

这段话真的很关琳，虽然她痛恨关琳为了工作抛弃了她，但是乔楠依然认为关琳是她见过最酷的女性。

让乔楠回来的是她，赶乔楠走的也是她。乔楠有些哭笑不得，与此同时，江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