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纱飘摇,李舒皎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凌烨。
“师姐……”司景闲和他几个师弟师妹也同样在求情,这下,反倒显得李舒皎像个恶人了。
“我知道了。”她拂袖收剑,转身离开。在她身后,所有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将军府事大,我暂且饶尔等半人半晦之物一命。毋须告知我你们相信的真相,我不需要。以及……”
她脚下一顿,趁着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时突然发难,回身一扫长剑。
剑意嗡鸣,根根利风杀入萧喆的胸口,打出了一道虚浮的身影。
这变故让人反应不及,凌烨只能条件反射地抱紧了身后的岚。
随后,是女子痛苦的惨叫声,和萧喆倏然掉落的眼泪——他明明没有被伤到分毫,却能看到绯娘隔着自己的身体,被这一剑打得魂飞魄散。
李舒皎没有为他们停留片刻,淡然朝司景闲等人招招手道:“走了。”
在她身后,是兵荒马乱,人间疾苦。
萧喆离开了。
绯娘被一剑打散,再也不会在他的身体里回应他了。
岚只记得那天的萧喆身上干干净净,一丝晦气也无。他病体未好,面如死灰,但还是强撑着笑容,向凌烨和童漓告了谢。
随后,他再无任何留念,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悲伤之地。
当时的岚并不知道他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形成的,不过后来他就懂了,萧喆和绯娘这样的情况,一般被后人称为“傀儡师”。
萧喆的事情确实让人唏嘘,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童漓依旧坚持救助和接纳逃来此地的流民,凌烨也仍当着他的老师,孜孜不倦地教导这里各家各户的小孩。
至于岚,他仍然没有什么学剑的天赋,不过,自那天试着打开了种子后,他的心态和身体上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半人半晦……究竟是什么意思?
岚一边想着,一边瞟向了远处的凌烨。
青年白净的脖颈修长,温文尔雅,此时正低身柔柔地和他的一个玩伴讲解着什么。
就像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写意画。
岚收回了目光。
他本以为,那时侵入身体内的晦物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竟然想杀了凌烨。
扭断那纤细的脖颈,撕开那白皙的肌肤,像当时解剖青蛙一样肢解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把他的各部分收藏起来……
不行!我怎么能对先生……产生这种想法!
岚的指甲不自觉地刺入了小臂,心如刀绞。
他已经试过了各种方法去抑制这种想法,打坐、练剑、甚至自残,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这种嗜杀的心性。
就这么一天天熬着,凌烨终于发现了岚的不对劲。
“岚……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凌烨抓了好几次,终于在岚洗手时把他逮了个正着。他掀开岚手臂上的衣服,语气有些愠怒。
天气逐渐回暖,岚身上的衣服也变薄了不少,拉起袖子后,胳膊上层层叠叠的刀口暴露在外,扎得凌烨眼疼。
“对不起……我贪玩自己摔的……”岚避开了他的眼睛,乖乖地道歉。
“岚,告诉我实话。”
凌烨微颤的手几乎要在岚的手腕上掐出红印。他可没那么好糊弄,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岚自己造成的。
岚依然紧绷着嘴,一句话也不肯说。
“……”
让岚没想到的时候,凌烨没再责怪什么,而是轻轻把他拥入了怀里。
“岚……你知道吗?”
他贴着岚的耳垂,声音低哑,微小的热流打在岚的耳旁,痒痒的,像是扫在心尖上。
“我离家已有八年,不敢回去,也不敢联系家人,更不敢告诉他们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怕父亲再被皇家调往更远的边疆,我怕再有兄弟姐妹战死沙场,让母亲默默流泪。如果这样,还不如……让他们一直以为我在青曜修行。”
“现在,还留在我身边的家人只有你了,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他言辞恳切,真情实感,如果是以前的岚,大概早已把真相全盘托出了。
但是现在,岚的鼻尖紧贴着凌烨的锁骨,那人肌肤微凉,体表下的血液却翻涌着,滚烫而热烈。岚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此刻,这近在咫尺、一吹即破的皮肤,竟对他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他没抑制住自己嗜血的冲动,恍惚间,他对着凌烨的肩颈,一口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