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归许和他的月亮的第二次见面是在那天之后的第二天。
哦，其实不算见面，只是祝唐远单方面见到了序归许的——野周，在学校对面的一家文具店里。
祝唐远进文具店向来都是直奔所需，不怎么留意别的，但或许是因为那什么定律，进入这所学校的第三年，遇见序归许的第二天，祝唐远鬼使神差地第一次留意到了大概一直在门口显眼位置上摆放的那堆花花绿绿的物品。
因为没有遇到像昨天那样的悍匪，祝唐远像多数时候一样，于离末班车驶来还有一刻钟左右时成功闭店。
想起下午在考场上写作文甩了八百次笔才艰难画下最后一个完整句号，他来到即将打烊的文具店，买了两盒替芯，准备离开时停住了脚步。
“这个团很火的，”文具店老板自己给自己打工，并不急着下班，看到祝唐远望了一眼，立刻便推销道。
他甚至不知道这还不是个团，只知道谁的卖得最好，走过来拿起最上面的两本相册书：“这两个小孩最火，很多女孩子喜欢的，你是给妹妹买还是给女朋友买？喜欢哪个小孩？”
所以，还真是个艺人？
祝唐远想起那首发出来了要鸣谢自己的破歌，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一分钟后，祝唐远拿着两盒颜色单调、黑白包装的替芯，和两本花里胡哨的相册书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文具店。
于是遇见序归许的第二天，祝唐远花掉在糖水铺打工四小时的薪水，得到了两本，河豚的，写真集？管他是什么，反正他拆都懒得拆开看，回家便扔进了柜子深处。
很久以后，序归许啧啧称奇说这，就叫深柜。
祝唐远说狗屁，我是为了还你前一天打车钱。
虽然他后来才知道，这玩意儿不是正版，买再多也不会有一分钱抽成到序归许手上。
不过还没等那盒替芯用完，祝唐远就休学了。
否则他应该有机会在某次替芯用完，又去那家文具店，或者只是走近时就能听到女生们围绕着“序归许”、“抄袭”、“滚出去”这样的字眼讨论那个小屁孩。
即使去的时候已经是和那晚一样的无人深夜，也可以看到有关序归许的商品已经从最好的位置上被撤了下来，甚至新出的团体商品上也没有他的身影。
有关他的商品越来越少，有关他的传闻越来越多。前途无量的未来巨星变成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只需要短短几个月。
序归许和他的月亮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其实是在一个多月后的酷暑。
正值暑假，又有主题鬼屋来申州市欢乐世界做体验馆，即使序归许他们挑了个工作日，人不少人。
随着排队进程推移，鬼屋里传来的阵阵尖叫声逐渐清晰，叶公好龙·序·人菜瘾大·归·艺高人胆小·许已经默默捏上了拳头。
随着身后的闸门“咔”一声落下，密道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没发生什么，一行人便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尖叫着抱作一团。
和女朋友一起来的戴珑在慌了几秒以后故作镇定地迈出来，一边牵起女友，一边打开手电筒照向后面缩成一团恨不得穿墙而出的序归许：“慌什么？都别慌，都拉上手别散开，跟着我走。”
不开手电还好，一开手电序归许便恨自己怎么就不是个近视，墙上笑容诡异的集体照、鲜血淋漓的光荣榜、放着假肢的宣传栏全部一清二楚地映入他眼帘。
“我草我草。”一团人靠着没照片的一侧墙壁脚步虚浮地跟着戴珑往前走，边走边小声感叹。
没消停几秒，他们靠着的这侧墙壁里突然传来敲墙声，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吱呀”一声，墙壁上出现一道从里打开的门，序归许好死不死地正好走到门那儿。
一个教导主任模样的NPC一把抓住序归许的胳膊，因为化了特效妆而泛白的眼珠子盯着他，声音渗人：“同学，你是来参加第444场考试的吗？”
“啊——”
“我靠！！！”
一团人撒腿就跑，序归许更是博尔特附身一般一马当先跑到了最前面，一路捂着耳朵低着头甩开各种声音和NPC，最终一头扎进一个看起来门很结实的房间里。
铁制的。被刚才那道破墙而出门吓尿的序归许现在十分信赖这种传统材质，确定它不能再被NPC推开后双手撑膝喘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落单了。
刚才，好像是戴珑在和他擦肩而过时伸手拉了他一下，让他又想起刚才NPC摸上他时毛骨悚然的冰凉触感，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是戴珑，继续被鬼追式撒着蹄子跑。
侧耳听了听门外，似乎没什么动静，戴珑他们已经离开了？
怎么办？出去是一个人，在这儿也是一个人，但进来有一会儿了，这间屋子好像挺安全。
要不就在这儿等戴珑他们玩完想起他了来捞捞他吧。
序归许半睁半闭着眼睛战战兢兢地打量这间屋子，这是一间四人间学生宿舍，上铺的白色床单半垂下床沿，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风吹得微飘。斜放着的木质衣柜半开着门，门上破败的镜子映出序归许半边身子，和——
“啊！！！！！！你不要过来啊！”
不知道是不是序归许的错觉，镜子里端着电锯飘过来的人闻声顿了顿脚步。
序归许反身膝盖抵在铁门上一边哆哆嗦嗦地企图开门，一边惊慌失措地回头看NPC接近他到什么程度了。
在他准备夺门而出的一瞬间，NPC举起作响的电锯裹挟着风向他迎面挥来。
“我草啊你们这儿的电锯怎么还有风啊！！！”序归许边喊边跑，一溜烟儿跑上了二楼。
祝唐远是被序归许前前后后两次放开嗓子嚎得振聋发聩的声压给镇住了，也实在没想到会有人把他道具抢跑了。
艹，真是悍匪，在糖水铺是悍匪，到了鬼屋还是悍匪。
“序归许，序归许你在哪？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序归许，序归许你在哪？把我的东西还给我……”男声幽幽地重复回荡在楼道间，带着诡异得和恐怖片没什么区别的停顿感。
序归许缩在二楼一个角落里，手里的电锯依然开着开关，并且维持着一个随时准备双手砍人的状态，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鬼怎么会还知道他的名字啊啊啊！
“咚”
“咚”
“咚”
……
楼梯上传来声音，序归许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不断自我洗脑“这是鬼屋这是鬼屋”、“都是人扮的都是人扮的”，心一横，站起来走到楼梯口，双手举着电锯磨刀霍霍向一边喊他名字一边跳上来的NPC，半睁半闭着眼喊道：“闭嘴！想要道具就先带我出去，出去就给你。”
“出去？”NPC低着头，停下来，半歪着脑袋，渗人地勾了一下嘴角，“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说完又“咚、咚”地跳完了剩下两级台阶，径直向他飘来。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序归许举着电锯步步后退，“男鬼”一位步步紧逼。
突然，序归许感觉脚下踩到了一个开关，一回头，是一个木箱，木箱里躺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布娃娃，随着木箱盖子打开而传来的，是婴儿的啼哭声。
“啊——”
祝唐远再一次被这种胸腔共鸣的发声镇住，并决定出去查一下，这小孩儿到底是做流行偶像的，还是搞美声唱法的。
借着木箱传递出的灯光，序归许在尖叫的同时用依旧半眯半睁的眼睛看清了“男鬼”的轮廓，戛然而止地收住了叫声，迟疑道：“……小丸子学长？”
“……”
对方无言，不再演了，朝他举起一只手。
理智上序归许知道对方是示意他归还道具，但行动上已经装傻地拖住了对方的手臂，还鸡贼地把电锯藏在另一侧：“带我出去，出去就还你，快，这鬼地方我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道具还我，我还要下去工作。”对方无语地挤出几个字。
“相信我，保护顾客的安危也是你们的工作职责之一，把顾客吓死了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序归许正色推着他走，还翻起了旧账，“哥，拜托，就当上次打车费咱俩AA了。”
嘴是一如既往见风使舵的甜，不过……祝唐远想起那两本破纸脱口而出：“我早A了。”
序归许语重心长：“哥，这就是你满嘴跑火车了啊，我说了，不要你真A，你带我出去就行。”
祝唐远现下确实没处说理去，他总不可能说，我，一男的，买了你，一男的，两本写真集，抵了，半天说了一句：“反正我付了。”
序归许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是解决当下实际问题更重要，紧了紧他的手臂，又看了他一眼：“哎哟哥，不行，你这妆太渗人了，胳膊也凉飕飕的，我得拽点活人的东西。”
序归许说着迅速上下其手摸索了一番。
“你干什么？！”
序归许被他良家妇女招受非礼似的推得退了两步，又厚着脸皮贴上来，最终心满意足地两手抓住祝唐远温热的腰侧，还不忘把电锯放在他不能轻易拿到的背后。
序归许无辜地对上祝唐远要杀人的眼神：“热乎乎的，我踏实。”
你手也热乎乎的，你怎么不两手交握自己踢正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