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初没留太久便离开了,纪桑再次被锁在房间里。她检查了一下窗户,发现都被钉死了,想跑是不可能的。估计看纪桑手无寸鸡之力,夏侯初只安排了两个随从守在门外。
纪桑想用上厕所的借口看看有没有机会逃走,没想到门打开之后,一个侍从拎了一个恭桶给她。
……
一天过去,夏侯初派去夏侯府的人全部都折了,没有一个回来的。下午夏侯初气冲冲地过来了。
他一拍桌子,怒道:“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今日又带着别的姑娘出去看戏玩乐,你失踪了他竟然无动于衷?”
“你为什么断定公子喜欢我?”纪桑追问下去,难不成是凭着这点把她抓来的?
“你们日日都一起同行。”
原来是跟踪过他们一段时间。纪桑顺着夏侯初的话思考下去,是不是夏侯郢也猜出来这个原因,正在转移他的视线,所以找了别人。
纪桑对着夏侯郢摇头,随后叹了一口气,“二公子,你真是大错特错,公子根本不喜欢我的,你也说了我普普通通的,我等长相怎么能入得了公子的眼。”纪桑抿着嘴唇,开始胡编乱造,“公子花心,其实是因为他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哦?”夏侯初显然有了兴趣,脸色稍缓,走到上座坐下,展开纸扇扇了两下,“说说。”
纪桑说:“那名女子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和仙女一样,但是呢,就是不喜欢公子,她喜欢别的男人。哪怕公子百般对她好,她也不多看公子一眼。后来这个女子嫁人了,公子从此封心锁爱,逢场作戏,和身边的女人在一起,都是在追忆他们过去的回忆,也包括我。”她说得声情并茂,让夏侯初半信半疑。
夏侯初摇摇头,“不可能,我从未知道他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
“笨!”纪桑说道,“你想想夏侯郢生性多疑,肯定会把那女人藏着掖着啊,爱上一个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就会成为他的软肋。”
夏侯初若有所思,“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等等,那你又怎么会知道?”
纪桑顿了一下,内心吐槽:丫的,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她只好接着骗他:“是公子喝醉酒之后说的,他把我当做那成那个人了,府上的技师其实都是那女子的替身。”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件事我从未告诉别人,你也不要说啊,要不然我肯定被公子给——”她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发出“剋”的一声。
夏侯初信以为真,觉得自己和纪桑是在统一战线了,他保证道:“我肯定不会说的。”
“所以你能放我走了吗?”纪桑问。
夏侯初说道:“既如此,你还回那府上干什么,不如借机离开。你若是没有去处,不如先在这里住着。”
?纪桑傻眼了。
大爷的,事情怎么成了这样一个走向啊?!
你留我在这,难道还要夸你一句人还怪好的吗……
“可能……也不是太行……我能出去吗?”纪桑吞吞吐吐。
“你骗我?”他问。
“不是不是。”纪桑摆手,“你知道吧,我还有个戏班子,其实也是公子出钱办的。我不能丢下戏班子不管啊。”
“他能出钱,我也能出钱。不若过几天我拿到兵书,你跟我回京城,再重新办一个戏班子,我前些时日还去看了一场,那戏演的甚是不错。”
纪桑觉得还是不要忤逆夏侯初了,她在这里没有生命危险,先让夏侯初卸下防备,后面也好找机会跑路,甚至她还带了点期望,或许夏侯郢可以先找到她。
“行,既然二公子这么说,那我就先在这里住下了。”纪桑说,“不过你能不能把这门锁去了,感觉我在这里和犯人似的。”
夏侯初问:“你还知道他什么秘密,再说与我听听?”
纪桑摇头,“没了,我平时在府上其实很少见到公子的。”
夏侯初见问不出什么,起身离开了,不过这次确实没给她上锁。
纪桑想先忍几天,说不定夏侯郢能找来,就算找不来,她让两个侍卫看到她是真的被招安了,放松警惕也容易逃跑。
等了两天,纪桑没等来夏侯郢,却等来了生理期。房间里没有月事带,她大大方方地和侍卫说需要几条月事带。
高个侍卫是红着脸送进来的,纪桑感觉有点好笑,调戏地问他多大了,有没有说亲。
他被她逗得耳根发烫,支吾着转身匆匆离开。门一关上,纪桑的笑意随即褪去,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她的生理期来了,说明夏侯郢的寒毒也快要发作了。府上没有夏娘,他只能靠她压制寒毒,她必须马上找机会回夏侯府!
纪桑留意到,门口的两名侍卫总是一起守着,要离开时也必留一人值守。想强行突破并不现实,她根本没有把握对付一个成年男人,更别提两个了。而且这事还得晚上进行,白天还要堤防着夏侯初会过来。
得想其他的办法。
好在夏侯初对纪桑说的信以为真,他对她也没什么兴趣。这几日他连着去花楼找乐子,玩得乐不思蜀,将纪桑忘得一干二净。
半夜时分,纪桑突然在房间里尖叫:“有毒蛇!救命!”
惊得两名侍卫提刀冲进来,结果仔细找了半天也不见踪影。
“在哪里?”
纪桑指着床边,慌乱又惊恐地说道:“刚才在那,黑漆漆的,吓死我了!它爬得好快!”
侍卫举着灯火仔细搜查,翻了床榻、掀了帘子,连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查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发现蛇的踪影。
“它爬出去了!我看到的!”纪桑指向门外,神情既害怕又无助。
两人又急忙跑到院子里继续搜寻,还是一无所获。
纪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大概是被吓跑了吧。都说蛇有灵性,我怕它之后还会钻进我房间,明日你们帮我去买点雄黄粉可以吗?我洒在床周围就不怕了。”
听到两人答应之后,纪桑才回到房间,收起那副可怜样子。根本就没有蛇,但她需要雄黄。
雄黄加热可以变成砒霜,有剧毒。
第二天,纪桑又提出当天是她祖母的忌日,想在院子里烧些金纸祭奠,顺带再帮她买点金纸钱。
夜幕降临,院中燃起一堆火。两名侍卫和纪桑相处了几天,见她安分守己,已经减轻了很多警惕,他们见纪桑在祭拜家人,倒是离了些距离。
纪桑蹲在火堆旁,嘴里念叨着对祖母的怀念,手中不断将金纸抛入火焰,火势越烧越旺。她的余光时刻注意着那两名侍卫,趁他们说话的空隙,她悄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迅速将其丢进了火堆。
纪桑一直等到火熄,小瓷瓶已经被烧黑了,她拿着木棍将瓶子推出来,让其滚到在自己的脚后面。
两名侍卫见火已经熄灭了,纪桑还蹲在那里发愣,于是走过去安慰她。
纪桑抬头冲着两个人一笑,起身的时候手扶着脚后跟,顺手将小瓶子收进手心里。
“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了,你们也早睡。”纪桑握着还发烫的瓷瓶,转身跑回了房间。
她将瓶子放在桌上,看到手心被灰烬抹成了一片黑,她拿水一点点将瓶子和手心冲洗干净。
看着这一瓶砒霜,纪桑有些恍惚。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纪桑身上还有些银两,她全拿出来让其中一名侍卫去买一壶酒来。
晚上有人送来晚饭,纪桑摆好了桌,喊两名侍卫进来一起吃,还给他们各倒了一杯酒。
男人,总归是好喝酒这一口的。
纪桑举起酒杯,“来,这几天辛苦二位兄弟了,总外出为我奔波。今日请大家喝几口酒,绝不贪多。”
对面二人拿起酒杯和纪桑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谢谢纪姑娘了。”
纪桑笑意不变,看着他们一仰而尽,又殷勤地为他们添上,边添边闲聊:“这行当挺辛苦吧?”
年长些的矮个侍卫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叹了口气:“辛苦啊,整日风吹日晒,还要提防各种状况。像我,干了三年了,倒也习惯了。”他指了下身旁高个侍卫,“这小子是新人,才半年不到。”
高个侍卫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正准备接话,却猛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手中的筷子猛地掉在桌上。他伸手捂住脖子,神色惊恐,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气管里似的,脸色迅速涨红。
“这……酒……有……”他挣扎着想说话,声音却断断续续,没等再发出完整的声音,整个人向后栽倒重重摔在地上,双手胡乱挥舞,似乎想抓住什么求助。
矮个侍卫见状,惊得站起来,刚想开口,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胸很闷,呼吸不上来,脸色从涨红转为紫青,双眼睁得极大,嘴巴大张,却吸不到一丝空气。最终力气耗尽,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纪桑僵硬地坐着,面无表情,或者说她已经呆滞到没有表情了。
她杀了人,亲手杀了两个人。
这个念头从她脑海中飘过,冰冷而尖锐,刺得她全身发抖。她感觉手指像被灌了铅,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她甚至不敢看那两具倒下的尸体,更不敢看他们那没闭上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纪桑撑着桌子站起身,脚步踉跄地走过去,蹲下身,用手轻轻合上他们的眼睛。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她想起第一次问高个侍卫的年纪时,他低着头,有些羞涩地回答:“二十。”
那时候她随口一问:“有喜欢的姑娘吗?”
他红着脸,挠挠头:“有。”
纪桑闭上眼,喉咙紧缩得发疼,最终还是艰难地吐出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