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的怀抱,可以疗愈一切伤痕。
孤独的船只在深海里飘荡一夜,终于找到停靠的港湾。暴风雨停息,灯塔亮起,那清晰又温暖的光线,是回家的方向。
有爱的地方,就是家。
对于商枝而言,有陈常山的地方就是家。
他依靠在陈常山的身上,那双大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发丝,温柔得像是微风怕吹皱平静的湖面。
“哥哥。”
商枝抬起头,泪水沾湿整张脸,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砸在陈常山的心底,震耳欲聋。
“哥哥,你怎么过来了?有没有淋到雨?”
一只手往陈常山的裤腿摸,指尖还没探到,就被躲开。
不用摸也知道,陈常山穿一件卡其色长裤,下半段覆满泥水的痕迹。浅色与深色之间,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我没事,先关心关心你自己。”
商枝的手原本蜷缩在外套里,此刻手腕处青紫的印记暴露在灯光下,与焰火的颜色一样,在陈常山的心尖灼烧。
“没事了,没事了。”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1】
指腹触及到泪水的温度,陈常山抚摸过每一寸皮肤,将沾染的泥水擦拭干净。
嘴角的淤青很碍眼,指尖一次又一次地停留在那里,怕弄痛商枝,陈常山只敢轻触。
“痛吗?”
“不痛。”
商枝没再说话,他低着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手臂。那里曾经戴着一块很漂亮的手表,是商枝最喜欢的手表,如今却消失不见。
“小枝。”
没有反抗,年轻人顺从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留下斑驳的印记,很快又被新的泪水覆盖。
他始终沉默着,像是古镇里千百年前的石桥,任由风霜雨雪,任由草木扎根,任由时间悄然流逝,却只是默然不语。
惨白的灯光下,连安慰都显得那么无力。
陈常山弯下腰,主动地揩拭他的栀子。拂过眼角,温热的水汽缠绕在指尖。长长的睫毛,悬挂着今夜的露珠。
他撩起年轻人额前的碎发,低下身,留下一个吻,不带任何欲求,只希望能冲刷掉商枝眼里的悲伤。【2】
“哥哥,对不起。”
那双原本平静的眸子,此刻焕发出新的色彩,像是哭泣的孩子被糖果所慰藉。
他怎么这么乖啊?
陈常山心里涌出一阵酸涩,如同咽下一个未成熟的青苹果,入口是苦的,回味又有些甘甜。
“我把手表弄丢了。”
“这是哥哥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对不起。”
商枝懊恼地皱起眉头,说道:“我应该把手表收起来的。”
“没关系,小枝的安全最重要。”
陈常山紧挨着他坐下,打算商枝的那些坏心情都转移到角落。
商枝这张脸,不适合难过的表情。
他一难过,陈常山也忍不住想要哭泣。
一颗心被泡进北冰洋里,快乐在海冰之下深埋,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风雪,吹不暖酸楚的心。
“我又带来一个礼物,是专门给小枝的。”
陈常山拎起一旁的纸袋,拧开保温杯,递到商枝面前。
“先喝点水。”
袅袅水雾升起,年轻人一双眼眸灿若星辰。
陈常山拉起他的左手,塞进自己的衣兜里,毛茸茸的猫咪挂件等待着商枝探索。
“有猜出来是什么吗?”
“是......是一个很软的东西。”
商枝疑惑地说道:“是毛绒挂件吗?”
“拿出来看看。”
陈常山浅笑道:“我走进店里,一眼就看中这个猫咪挂件,小枝不是弄丢过一个,就想着送给你。它是不是和六月很像?”
商枝肯定地点点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钥匙挂在圈上,奈何单只手不好操作,只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陈常山。
“等等,等等。”
徐凌泉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超大的购物袋。
“好好好,我还以为天塌了,小枝难过成这个样子。结果就是手表被抢了,至于吗?”
“亏得我真以为你为一只手表要死要活,还去老宅把我爸的表都搜罗过来了。合着陈工送你一个小东西,你就又岁月静好了?”
“幸好,我没有把保险柜里面的表偷出来。臭傻子,拿去看吧,有喜欢的就捡到一边,我还得抓紧放回去。”
购物袋被扔到商枝的座位旁边,仅仅是瞥一眼,就能发现不少名表。
“谢谢你,凌泉。”
“但是......还有一件事......”
商枝的脸通红,吞吞吐吐,剩下的半句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你要把我急死。”
“就是……你让我带的玉也碎了。”
“……”
徐凌泉还以为又是一件多大事,紧张地捏着施箬兰的手,结果就是这样?
“你有病?”他往商枝的头上敲一个栗子。
“你的安全最重要,知道吗?”
十分凑巧,徐凌泉说出和陈常山一样的话。
“一块玉而已,赶明儿你想要十块八块,我都给你找来。”他指了指购物袋,“有喜欢的吗?都不喜欢的话,我给你另买。”
这该死的金钱的气息,让徐凌泉看着都比平时可靠三分。
但是。
“你有钱吗?你现在还和我住在一起呢?”
施箬兰叹了口气,他一个没看住,徐凌泉就跑出来破坏气氛。
这到底是有多强的钝感力?
毕竟这粉红泡泡都快飘满整个走廊,有谁会忽视啊!
“而且,玉也是我付的钱。”
施箬兰再次补上一刀,说道:“你最好尽快把表放回去,你爸给我打电话,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啊啊啊啊啊——”
徐凌泉发出一声低吼,他求救的目光转向施箬兰,说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不然我会被老头儿撕了的。”
“我得处理小枝的事,你只能一个人去。”
施箬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购物袋挂回他手腕,说道:“谢谢你的心意,但小枝恐怕不需要。祝你好运,偷拿手表的孩子。”
“小枝,我们去做笔录。”施箬兰举起手机,说道:“我已经通知律师过去,不用担心。”
钥匙已经挂在猫咪挂件上,重新回到商枝手里
陈常山起身,拉起年轻人的手,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
“哥哥,你骑摩托车过来的吗?”
商枝挥了挥他那只石膏手,说道:“这样我要怎么坐?如果我能变小的话,可以把我塞进哥哥的口袋里,像七月一样。”
“七月?”
“哥哥刚送我的猫咪挂件,名字叫七月。”
“我是坐车来的,你不用变小了。”
商枝的脚步突然顿住,他转过头,整个人被点穴了似的,呆在原地。随后掌心触到陈常山的额头,体温正常,他心里才终于松了口气。
“哥哥。”
他难得板着一张脸,语气严肃:“哥哥自己知道的,这样很危险。”
“我能够理解,哥哥担心我。但是我也希望,你能为自己考虑考虑。不要勉强自己,身体回难受的,不是吗?”
“你知道?”陈常山挑眉说道。
“我猜到一点点,哥哥坐车会很不舒服,对吗?”
“这次没关系,我提前吃药了,没有很难受。”
年轻人不赞成的目光投来,说道:“那就是有一点难受。”
“小枝,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陈常山拉开车门,自顾自地坐了上去。
“你不想跟我一起,就去施箬兰的车。”
车外只站着一个商枝,孤零零的身影,才从医院出来,叫陈常山狠不下心来。
“赶快上来,不是还要去警察局。”
“好。”
商枝坐在最边上,一点一点地往旁边蹭,余光不断瞥向陈常山,见他没有反应,才敢坐在他身边。
“哥哥。”
一只小狗默默探出头,手放在陈常山的大腿上,左右摇晃着膝盖。
“别生气,我错了。”
“我太担心了,所以语气不好。”
“你难受吗?我壮硕的肩膀给哥哥靠。”
他还假意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做出大力士的姿势,用力想要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生气伤身体。”
“哥哥也可以枕在我坚实的大腿上。”
商枝可怜兮兮地凑近,想要看清陈常山的神情。
但都怪窗外的景色太吸引人,陈常山一直都没有转过头来。
“宋叔,跟着前面的黑色保时捷,去警察局。”
陈常山将手机息屏,蛄蛹着商枝的手臂,说道:“离我这么近,怎么枕你坚实的大腿?”
!
小狗得到肉骨头也不过如此。
商枝往旁边移了半臂,眼波流不断,期待得像是要兑换大奖似的。【3】
因为这样直白的目光,陈常山也变得勇敢。
他软下身体,枕在商枝的腿部,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头发。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商枝小声念着。【1】
车子起步,身体反射性地瑟缩一下,但很快,商枝将他揽进格子衫里。
熟悉的气味安抚着陈常山,他闭上眼睛。原来,世界没那么可怕。
“小枝,这段时间先别去工作,在家休息一下吧。”陈常山从衣服里钻出来说道。
“我可以去甜品店,但肆墨的工作没办法继续了。”
“可以都不去,来我的房子住吧。”
陈常山直勾勾地盯着商枝,他抬起手,拂过年轻人嘴角的淤青,只抛出三四成喜欢,就让商枝乱了阵脚。
“可是……可是我的房子还没有到期,而且我不工作的话,就没有办法付哥哥的房租。”
“还需要你付房租?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听话的话,会有奖励哦。”
这话有点熟悉,以前训狗的时候说过。
“那我住哥哥的房子,和哥哥一起生活,哥哥的男朋友不会吃醋吧。”
“小枝,你正常一点。我身边只有你这只小狗。”
“哥哥,你是想要养我吗?”
“那我用什么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