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会将消息告诉素还真。
果然,水幕上紫锦囊并未现身,看过史艳文的情况之后就离开了接引圣城,前往中原。
而他刚离开没过多久,天地轰鸣,大地震动,接引忘尘山的宫殿群都塌了好些。看着画面中那自苦境中原弥漫过来的诡异血腥气氛,一页书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露不忍地合掌道出一句慈悲。
“阿弥陀佛。”
那个时间线,正是集境大军压境的时候,中原陷入战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又有魔魁现世,魔域妖邪祸乱人间。
当真是,苍生大劫,众生悲泣。
而水幕中的阿若娃,见成群结队的避难者求告而来,下令打开城门,趁机又扩建了接引圣城,权利极欲呼之欲出。
他的威望越大,便越喜欢凑到史艳文面前说话,仿佛有意彰显自己的权威。史艳文偶尔与他谈笑风生,偶尔又一语不发。
“……能行善,总归是好的。”
魔世篝火旁,史艳文无奈地叹息一声,心思却还放在之前的紫锦囊身上,那位壮士虽然未曾现身,他却奇异地直觉曼怛罗发现了他的来去,心中感知到的讶异不安更甚。
他在不安什么?
若紫锦囊将他的消息送到中原,必然会有人前来救他,这不是好事么?
心中为曼怛罗与事态发展截然相反的情绪感到疑惑,史艳文对于水幕上阿若娃的疯狂不甚在意,只有当画面中出现那些背井离乡的惶恐流民时,才与曼怛罗心情同步,露出一股怜悯之色。
水幕上,阿若娃愉快地离开了宫殿,而等他走远,殿堂精装的墙壁上就出现了一道黑影,黑影顿时令两界看客们纷纷开始猜测身份。
“这么快就搬来救兵了?”
“也不一定是救兵吧,万一是刺客呢?”
“不露脸,只有一个影子,能看出个鬼哦!”
“会不会是魔族?”
“魔族?”
“那个‘十年之约’啊!”
“看到鬼!那史君子不就有危险了!”
“再看看!这是敌是友还不确定呢!”
画面中,黑影落在地上,走过雪白宽大的地毯,进入哈达遮蔽了阳光的所在,看着窗台上闭目养神的人,许久不语。
“……不动了?”
“是在伺机以待?”
“史艳文现在这么虚弱,如果来者是敌,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看来是友。”
“那会是谁呢?中原现在自顾不暇,谁能过来救人?”
“如果真是来救人的,肯定会自爆身份,看他下一步举动吧。”
水幕上,黑影想要走近,谁想窗台上的人忽然扯下头上玛瑙,十分厌弃地丢在墙角,致使他的脚步一顿。
史艳文触碰着臂上莲花,久久才起身,手指在琉璃窗上一划而过,顿了顿,他又将玛瑙捡起来放在桌上,精疲力竭地叹了口气。
“都是年轻人……”
最后他走到了阳光下,伸手捕捉流云的虚影,才又开心地笑起来。
不料外面又响起了夯实地基的声音,比中原月夜下的捣衣声重,一下又一下,就像闷雷一样回荡开来。
他想出去看看,但来到门前,停了片刻,又转身回来,在水池边坐了一个下午。
黑影就在暗处陪了他一个下午,没有现身,也没有离去。
“是熟人?”
女神龙看着水幕猜测道。
黑影这么久都不现身,又不曾离去,显然是心中犹豫,怀着踌躇,只有熟人才会出现这种好似近乡情怯一般的反应。
“……也许。”
史艳文轻声回道,他确定曼怛罗已经发现了这个人的存在,否则心中怎会出现惊异、无奈、苦涩、开心、惶恐、拒绝的复杂情绪转变,可他明明想要逃开,却又怀揣一种矛盾的不舍心态回转,就这么心知肚明地坐了一下午,不揭穿,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个人……”
女神龙眯了眯杏眼,女人的直觉令她立刻想到一个名字。
“会不会是素还真?”
“不可能,素还真那时候正忙着应付集境大军和鬼王棺呢,哪儿来的时间?”
“而且两人已经分手了呀,要来也是谈无欲来吧?”
“可谈无欲那个时候不是正沉迷在天外方界搞事业吗?他舍得分心?”
“本尊都来不了,估计就是派个手下前来看看情况的吧,否则怎么会盯一下午?”
“这么一看,师兄弟俩都好渣啊,口里爱得要死要活,真到需要用人的时候,一个也找不着。”
“……喂喂,你们是不是脑补太多了?素贤人那是被迫分手,谈无欲只是把史艳文当朋友,哪里来的要死要活?”
“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读书少的,芙女大大最新力作《师弟,他是我的》看过没?里面详细披露了日月才子对西域圣人曼怛罗的感天动地情深厚谊,那是看一次就会令人哭一次啊,少年人,你需要多读读书!”
“……这书名一听就是狗血修罗场吧,能有什么内涵?”
“内涵多着呢!每次都看得我眼泪从嘴里留下来……咳,那什么,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总之是本好书。”
“真的?不会驴我吧?我想看的是正经书,最好是讲素贤人斩妖除魔的光辉事迹的,与圣人曼怛罗一起护卫苍生,圣贤并行就更好了,我可不要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狗血修罗场。”
“早说呀兄弟!圣贤并行系列芙女大大也写了好多呢!你去书店一问就能立马给你介绍好多本!其中我力推《二十年:我与他的日日夜夜》,那文笔叫一个细腻唯美,将两人隐居琉璃仙境的日子刻画得温馨又不失趣味,天天都有小惊喜,其中的诗词更是一绝,简直让人重新认识了一遍素贤人!你不会失望的!”
“真有那么好?那等水幕放完我就去看看,我最佩服素贤人了!”
虽然两界看客们对黑影的身份各有猜测,但水幕似乎并不急着揭底。
画面上,傍晚时分,又有新的一人出现——
这个人来得偷偷摸摸,脸色阴沉,眼眶发黑,双颊丰盈,一头枯草似的乱发,史艳文见到他却开心得紧。
“魔族?”
“史君子看到魔族怎么这么高兴?”
“不会是那个‘十年之约’吧?”
“应该不是,也许是史君子在苦境结识的魔族朋友?如果是那个‘十年之约’,敌人相见,哪会这么开心?”
“会不会是来帮他脱困的?”
“我就知道!史君子那么厉害,哪会干等着别人来救?!他肯定有自己的逃脱计划!”
“……但这人的样子实在不太像是帮手啊,反倒像个逃荒的难民,史君子都被惊到了。”
“……也许是风尘仆仆呢?”
不待九界这边讨论出个结果,水幕上,史艳文一脸惊讶地看着来人糟蹋的模样,连忙将人带进里面——
“木托!你怎么……”
“听说你过得很好,来打个秋风!”木托大咧咧地在地上坐下,从怀里拿出一个苹果啃起来,边啃边打量四周,“我说你这也太养尊处优了,这头发老长也不剪,也不嫌麻烦。再瞧瞧这地方,浮夸!”
史艳文失笑,“我也觉得浮夸。你不是要在苦境游历,怎么舍得来找我?”
木托挑眉,“我就不能休息休息?”
“休息是假,只怕是为了避难而来吧,”史艳文倒杯茶水给他,“只是莫要被阿若娃发现。”
“……还真是逃难来的啊?”
“水幕中的圣城一直在收容难民,苦境那边的中原情况估计不太好。”
“唉,让我想到了咱们这儿的西剑流之乱,还好当初有史君子和俏如来率领的中原群侠们,希望那边的中原也早日结束战乱吧。”
“同希望。只是这么一来,素还真就完全指望不上了啊,不知道谈无欲会不会来?”
“那位谈道长估计也在抵抗大敌入侵吧,都是大忙人啊。”
九界百姓们正在为史君子难寻外援而忧心忡忡,水幕上,木托听到史艳文提起阿若娃,骂了一声,“那混账东西……”。
木托骂完,又看看史艳文,“你说你,非得管那些破事,自作自受,现在也是活该。”
“都过去了。”
“哼,人家是过去了,我就说你们这些君子圣贤活得难受,就喜欢多管闲事,你看我,干干脆脆的多爽快!”
木托放下茶杯,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
“史艳文,我看那狗屁上师跟人面前装神弄鬼呢,要不你就跟我走吧。咱们两个老乡就当同路了,苦境那么大,什么省心地方没有?就非得耗在这儿?”
真是个好想法,可史艳文却摇头,“他虽然糊涂,但毕竟也给了流离失所的人一个安身之所,说到底也不曾做过恶事,悬崖勒马得及时,也算遵守了约定,我便不能违约。再说,若艳文是喜欢违约的人,当初的十年之约你也见不到我了。”
“十年之约?”
“木托是当初那个魔族?”
“啥?他是那个魔族?!”
“不会错!都说是老乡了,老乡也就那一个吧?”
“可他们……会不会关系太好了?不应该是敌人吗?”
“……不知道,也许是化敌为友了?史君子一向魅力大。”
“那蜕变大法呢?蜕变大法给出去没?”
“应该……给了吧,听史君子的意思,他遵守了那个‘十年之约’。”
“哎呀呀!怎么就真给出去了!那可是保命的东西啊!那是个魔族啊!”
“……在苦境也就他俩是同乡,也算是相依为命了,看两人相处的样子,史君子应该已经把那魔头给掰正喽,给了就给了吧。”
“唉,也只能这样了,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希望这个木托别拖史君子的后腿。”
“就是可惜他不是来救人的。”
“就算是,史君子也不会走啊,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唉,史君子就是人太好了。”
木托的身份令观者们大为吃惊,他的话语更透露出重要信息——
……
“史艳文你……唉,又是何苦呢?他什么都不知道。”木托面色复杂。
“我又不止为他,”史艳文哭笑不得,“是当初圣城之乱到底有我的一丝责任在里面,艳文不好撒手不管。”
木托翻了个白眼,“也就你会答应那种条件,依我的性子,非得把那小崽子一刀砍了不可。”
史艳文苦口劝道:“这里是圣城,你的戾气未免太重。”
“重不重的,要看什么说头,人都欺负到这份上了还能忍,普天之下我也就认你一个。啧,”木托揉着脖子看看地上的雪白地毯,一声冷笑,“我看这小畜生的心是越来越大了,现在是还敬着你,指不定哪天就扒你一层皮。”
“不会的,”史艳文若有所思,“六根不净上师总不会害我。”
木托正喝着茶水,闻言突然重咳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的天哪!你居然还信那老家伙?要不是他,那阿若娃会有机会偷袭你?!”
“偷袭?!”
“我就知道那阿若娃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搞偷袭!难怪史君子这么久还不见好,肯定是受了重伤!”
“亏他还一副深情痴迷的样子,呸!不要脸!”
“这史艳文也太倒霉了吧,遇到的追求者不是下药就是偷袭,要不就是那种说话刻薄、态度恶劣的,真可怜。”
“是啊是啊,这质量完全比不上当年史艳文刚出道时,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啊,若不是红颜薄命,史艳文早就过上连皇帝都要羡慕的左拥右抱的日子了,这来了苦境之后,不但美女变成糙汉子,还个个以爱为名、伤害为实,史艳文的运气不灵光了?”
“也许是苦境的风水不一样,水土不服?”
吃瓜群众们各自发表意见,水幕上史艳文却十分大度——
“上师是好人,只是人力穷尽之时,他也无可更改。你也别小崽子小畜生的骂,沾了口业。”史艳文莞尔。
木托冷笑,“我一个俗身,又不是和尚,怕什么口业?”
“总归是不好的。”
“哎呀得得得,知道你是君子听不了这些,下回我不说了行吧?那小……”木托神色扭曲了一下,“那上师吧,就那小家伙,我几次看他都讨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