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的心情有点复杂。
香克斯看上去态度很平常,弗洛伦斯也是如此,本来他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不算太好,甚至还能说得上是互相敌对或无视,但好像不知不觉间变得很微妙。
巴基回忆之前在船上的时候,他把胳膊架起来,手背抵着下巴,这看上去是个非常标准的思忖姿势,奈何他数分钟前刚被另一只手拿着的玻璃杯卡住,实在很出戏,因此缺少几分正经感。
弗洛伦斯倒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火大,巴基没觉得她对香克斯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家伙看谁都是同一个表情,要不是之前一起经历过安德鲁事件,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面瘫脸了。
那就是香克斯改变了态度…?让巴基感到不满的地方在这里,香克斯无声无息地在某个时段改变了对她的看法,这两个人瞒着他偷偷交朋友!巴基在心里加重语气。
也就是说,在前段时间的珊瑚岛分组行动时发生的,他当时和船长一起行动,香克斯和弗洛伦斯都跟着雷利先生,大概是弗洛伦斯的某种行为导致的。
当然,他的假设是建立在那两个人的关系确实变好的前提下,如果不是的话就不能这么说了,所以巴基打算迂回地找其他船员问问情况。
不过人选嘛,雷利先生太聪明了,去问他的话,意图绝对会暴露的,所以得去找比较直白单纯的家伙——莫莫拉?啊,那家伙是个傻子,可能没什么用,还是找桑贝尔或者弥门吧,他们当时登岛都是一组的,应该会了解一些情况。
巴基一边考虑着可能性一边往餐饮区的方向走,他想知道弗洛伦斯登岛的时候和香克斯发生了什么,但问话的内容要稍微修改一下,再想想措辞方式……
毕竟就算去问香克斯,那家伙肯定一本正经地挑眉说什么「是你的错觉吧有这种事吗」然后插科打诨蒙混过去,问弗洛伦斯的话,她也会说「这样啊」「那很厉害」之类的句子装傻充愣——可恶!这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让人火大的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好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啊……”都猜测到这种程度上了,他巴基大人必须要找出真相!
“什么原因?”有人好奇地问。
巴基扭头一看,原来是挤在角落里玩牌的莫莫拉几人,他和弥门,以及白胡子海贼团的以藏、拉克约围坐成一圈,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巴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香克斯和小弗洛伦斯呢?”
巴基其实不太想在这种大庭广众下问比较私人的问题,所以他犹豫了一会,欲言又止:“呃…..没、没什么。”
“嗯?遇到什么人际关系的问题了吗?快给我们说说!”莫莫拉一听就来劲了,坐直身体往前倾,脸上挂上了兴味的表情。
不,就是因为你这样他才不想跟你讨论!
巴基更一言难尽了。
“你们船上还有知心哥哥解决个人感情问题的环节吗?”拉克约也提起兴趣,放下扑克牌有点好奇。
莫莫拉炫耀搬地挤挤眼睛:“那是当然,我太可靠了,这几个孩子超依赖我这种成熟稳重的大人!”
“……”巴基。
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是赶紧从这里战术撤退比较好。
巴基:“我想去厕所——”
莫莫拉:“别走啊,厕所什么时候都能去,快来说说吵架的具体、不是,快来聊聊天吧!”
喂!他听到了!别装作没说过一样改口啊!你怎么就默认他们吵架了?还满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真是糟糕的大人啊这个人!
巴基睁着死鱼眼,面对莫莫拉那副「快来啊」仿佛引诱小动物上钩的招手动作,他头顶滴下几滴大汗,朝其余几人望去。
弥门和以藏即便没有说话表态,看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变化,然而光是从他们放下扑克牌的动作里就能看出这两人也很感兴趣——是航海没有乐子吗?这些人全都兴致勃勃等着看笑话啊!
莫莫拉一把抓住巴基,用胳膊拦着他的肩膀,特别哥俩好地让他坐下来:“说吧!我们给你分析分析!”
巴基和刚才一样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后。
“比如有两只乌龟。”
“诶?”
巴基突然甩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让莫莫拉愣了一下。
“其中一只乌龟的脑袋非常聪明,另一只乌龟也很优秀,本来两只乌龟没什么交集,但遇上了突发情况,然后关系就变得很好。”巴基说。
“这不是好事吗?”莫莫拉问。
“这个嘛…我认识的一个人以为乌龟一般是没办法和同类搞好关系的,所以他对目前的状态感到很奇怪,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也就是说你认识的那个朋友不想维持目前的状态?”以藏揶揄道。
“不…..我觉得他只是好奇原因。”弥门看着因为莫莫拉的多嘴而满脸吐槽欲的巴基。
莫莫拉看着弥门:“要是你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做?”
弥门忖度几秒后开口:“稍微观察一下两只乌龟的情况,如果只是关系变好了不再打架,那还挺好的,大概和好的原因只有他们俩知道,所以我会尊重祝福…吧?”
“什么尊重祝福啊!”巴基都无语了,“你把我——你把一直观察情况的人放在哪里?那家伙跟每只乌龟的关系都还可以,这样一来他不是很尴尬吗?”
“啊,原来是这样。”弥门用「原来如此」的表情感叹道。
以藏也了然地挑眉,除了莫莫拉之外,几个大人全都挤眉弄眼地瞅着巴基笑,分明是觉得他这种状态很有意思,等着看好戏呢。
“所以你遇到了什么事?”面对一直兜圈子的巴基,莫莫拉还是不太明白。
“我没遇到什么事。”巴基恼羞成怒。
“不,你刚刚说的东西是铺垫。”莫莫拉纠正道。
“我就说了两只乌龟,和我无关。”巴基说。
“那你为什么要说这件事?”莫莫拉问。
“一时兴起想到的。”巴基说。
“这可不像你啊,巴基,不过来求人帮忙也不像你的作风……”弥门顿了顿,“关于两只乌龟的事情,你应该去问阿莱尔,我的话,有头绪的部分可能是在珊瑚岛街道上,背着石榴的小乌龟把最大的一个石榴分给另一只了——”
“什么?我还以为全都是一样的!”巴基表示震惊,但可能是因为弥门还没说完,所以他没有立刻问下去。
“嗯……还有就是他们都挺喜欢猫吧。”弥门说。
“怎么又和猫扯上关系了?”莫莫拉满脸困惑。
巴基没有直接解释自己的想法,莫莫拉无论如何也推理不出他在说什么,所以当其他人都在回忆端倪的时候,他反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等等,你为什么还带着玻璃杯到处走?是想喝酒吗?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吧巴基。”
“才不是呢!”巴基表情僵硬地说,“是、有人的手被玻璃杯卡住了,我刚刚去帮忙。”
“啊?怎么还有人干出这种蠢事啊哈哈哈哈哈哈!”莫莫拉笑得前仰后俯。
巴基嘴角抽了抽,他忍住想殴打莫莫拉的冲动,放下玻璃杯:“算了,我去找阿莱尔那家伙问问。”
“去吧去吧。”弥门挥挥手。
等巴基气冲冲地离开了,莫莫拉还在拿着玻璃杯大笑,手放在玻璃杯里拿不出来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他转了转玻璃杯,发现这个杯口确实比普通杯子宽,莫莫拉试着把手放进去。
大小不太合适,所以手腕在卡进去的瞬间就塞不进去了,莫莫拉立刻觉得自己有点傻,他想把手往后缩,却发现动不了。
“啊…….”
卡住了。
*
不管巴基和莫莫拉这边发生了怎样的头脑风暴和兵荒马乱,至少奥尔·杰森号上依然十分和平。
香克斯没找到库洛卡斯先生,三隅觉得这点小伤涂不涂药都无所谓,不过他似乎很在意的样子,所以拽着她的手腕回到船医室去找消毒用的药水。
说是拽着手腕,其实没走两步他就松开手了,然后回头又看她一眼,目光从她被撩上去的刘海和发夹上一扫而过,没有过多打量,视线停在她左脸的伤口。
三隅和对方大眼瞪小眼数秒后,听到他说:“今天……不,算了,没什么。”
香克斯的语调挺怪的,声线微扬,好像是想问什么,像冒着气泡的果汁,接着是相当长时间的沉默,这种非常微妙的反应让三隅默默看了他一眼。
香克斯也注意到这一眼,他放慢脚步,稍微等了她几秒,两人已经走到船上,和留守的船员打过招呼后,他们往船医室走去。
时值半夜,四处都静悄悄的,甲板上留着一盏小灯,海水的声音歇下去,船上一片安静,船医室没有点灯,香克斯进门后拉下电灯开关,暖黄的光线洒下来,墙上的钟表指着02:13.
他径直走向药品箱,挨个翻看药品的标签,伸长胳膊拿起一瓶棕色的液体,三隅猜测那是碘伏。
三隅慢吞吞踱到桌边,香克斯迟疑抬起头,看见她仍然是那张木木的淡定脸,好像很迟钝,不过很快,她似乎想到什么,啊了一声。
下一秒,这个迟钝的白毛抓起桌上一包酒精棉签特别自然地拆开,抬手就要往脸上按。
香克斯就没见过谁处理伤口是这么理直气壮的,他条件反射地抓住她的胳膊:“等一下,用碘伏消毒剂,酒精会很疼。”
“我知道了。”三隅点头。
香克斯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两人面面相觑,空气凝滞的当下,她脸颊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三隅非常贴心地朝香克斯伸出手,还往旁边走了走,想要自己涂药。
莫名有种吐槽欲,香克斯欲言又止:“要不然还是我来吧。”
“我自己可以。”三隅的回答朴实极了。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三隅用桌上的棉球蘸取碘伏,行云流水地按在脸颊上,她按住伤口,听见香克斯不确定地问:“伤口很深吗?”
“我不知道,应该还好。”三隅说。
“这样啊。”香克斯咕哝道。
220伏的月亮浮在船医室的天花板,香克斯提了一下白天的事情,两个人为了不冷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三隅表情平静,也没指望香克斯会说什么其他话题,她收拾药品的时候,余光看见香克斯眼睛下面的皮肤泛着红色。
她奇怪地回头:“你发烧了吗?”
香克斯好一会都没说话。
三隅忍不住把手掌贴在他额头上,虽然温度很凉,但确实带着皮肤的温度,并且相当柔软。
“不….没有。”香克斯似乎很惊讶,但他没有往后退。
这个人居然有反应这么慢的时候,真是稀奇,明天会下雨吧。
香克斯确实没那么讨厌她,至少不像她当初以为的那样,甚至可以说跟她关系不错,毕竟被人近距离接触还没有躲开,说明对方不抗拒和她肢体接触。
“你要回房间了吗?”香克斯问她。
“是啊。”三隅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以为香克斯会拍开她的手,她放下心来,同时把手移开他的额头,刚刚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
“诶……有点无聊。”香克斯拖着长音说,“要不然我们随便聊聊天吧。”
嗯?说是聊天,是想问她什么事吗?还是说发现什么了?三隅微妙地盯着他:“倒也不是不行,别太久就没关系。”
“应该就一小会吧,反正大家都在熬夜,只有我们早睡早起好无聊。”香克斯孩子气地说。
这时候三隅意识到,对方这会也才十二三岁,还是少年时期,比十八年后的状态稚嫩多了。
她微微一怔,随后按住脸颊上用于消毒的碘伏棉花,坐在船医室的小床上,用行动表示自己愿意坐着听他说话。
在她的设想中,香克斯应该会在坐在单人转椅上,但没想到他居然径直走到她旁边,随后坐下来了,两人离得很近,这让三隅不太适应,她默默往右挪了挪,香克斯也很自然地往右挪过来。
行吧。三隅往右微微歪着身体:“说什么呢?”
“说说你的事情?”香克斯提议。
怎么又说这个啊,她实在找不到话题内容了,三隅为难地皱了皱鼻子,听到香克斯继续说:“你是怎么看光月御田这个人的?”
“在背后议论别人很奇怪。”三隅老实说。
“不是要说人坏话。”香克斯沉默了一下,“要是船长邀请那个人加入我们的话…你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