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鲜少遇到真正祸及生命的险境，苏致缺少对危险的感知，出于好奇，在贺景焕夹着那张卡片说：“今晚九点，蒋谦也在”之后，义无反顾地前往B.K。

——义无反顾是苏致对十年前自己的评价。

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是现在回忆起来，苏致觉得那晚的一切都像是光怪陆离的一场梦。

“十几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不一样，我以为自己的阅历比同龄人，甚至绝大部分普通人丰富。”苏致的手贴在玻璃上，眼神有些涣散地盯着很远的天边浮动的一抹流云，“但其实没有，我见识短浅。”

苏致来过黑市，他知道这里是法外之地，因此更加好奇蒋谦会在这里做什么。

苏致换了套浅蓝色正装，领口很随意地散着，贺景焕给他的卡别在上衣口袋，按照地址和时间找到酒吧，进门时，门口侍者很恭敬地对他鞠躬，然后请他做会员登记。

苏致在表格上的姓名栏写下SU两个字母，侍者右手边的架子上挂着一些看起来很新的防咬颈环，几乎是满的，下排放置alpha专用的防止信息素外溢的手环处有很多空缺。

侍者在确认过苏致是beta之后，在抽屉里拿出座位牌双手递出，然后弯腰为他指引方向，说：“观众席A区在这边直走到头右转。”

一路上，很多alpha对苏致表现出兴趣，苏致一一绕开，礼貌婉拒，在某个英俊alpha无视他的拒绝，强硬地撑着胳膊想要阻拦他去路的时候，苏致横着手肘压过去，反客为主地将对方抵在墙上，对方很显然有点错愕，意识到自己被一个beta反制，倒也不生气，反而被激起胜负欲，将手贴着墙举过头顶做出投降手势，更加感兴趣地打量这个猎物。

苏致挑眉笑了下，十分恣意：“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约了。”然后还不忘歪着头眨眼放个电之后才离开。

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苏致身上，其中不乏欣赏和蠢蠢欲动，苏致全都忽视，alpha不甘心地追上来问他明晚有约吗，苏致拿走对方别在胸前口袋处的衬衫夹观赏一番，然后还了回去，惋惜地说：“抱歉，先生，你不是我的款。”

苏致应付酒吧里格外热情的桃花还算得心应手，只是奇怪这些人是怎么一下子注意到的自己。

渐渐地，苏致明白过来了。

这里的顾客很明显非富即贵，可是，观众席里alpha和omega的组合很少，beta之多令苏致讶然。联想到门口几乎挂满架子的颈环——苏致闻不到信息素，只能通过观察那些倚在金主怀里的少年的大致体型和有没有戴防咬颈环来确认其性别。谨小慎微讨金主欢心的甚至有几个戴着手环的alpha。

观众席中心的圆形舞台四周布置了大约两米高的围栏，升降台从舞台中心升起，升降台左边是一个alpha男性，右边是一头亮着獠牙的野狼，正尾巴下垂脊背高耸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苏致立刻意识到这里将要开始的表演是什么，他没有欣赏血腥表演的爱好，起身的一瞬间，他看到贺景焕在观众席最后面的围栏处朝自己挥手。

B.K酒吧从外面看只是普通的两层建筑，实际上构造复杂，从平平无奇的入口进来之后，地下对外开放的内部空间就有三层，舞台地处酒吧中心，上方是巨大的拱形穹顶。

肌肉夸张的alpha和变异后体型巨大的野狼已经在圆心处撕咬在一起，画面血腥残忍，可是因为距离和背景，居然显得很渺小。

苏致站在贺景焕身边之后，很快联想到旧纪元时期的斗兽场遗迹，而他站在很高的地方，俯视人与兽厮杀。

人也变成了兽。

“精彩吗？”贺景焕一瞬不瞬盯着舞台上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问苏致。

苏致没有看人和狼徒手厮杀的变态爱好，很直接地关心自己的重点：“蒋先生呢？”

贺景焕偏头看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苏老师觉得贺襄有没有当画家的天赋？”

苏致的评价保守又得体：“他很认真。”

贺景焕开怀一笑，忽然回头看向身后，语气中带着怪异的揶揄：“苏老师很狡猾，是吧？”

苏致跟着回头，看到蒋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青年。

青年穿着得体朴素，可就是不像蒋谦工作上能用到的人——出于直觉。

这里血腥和情·色气氛浓郁，即便beta‘似乎’与众不同，苏致也还是很轻易便明白过来他和观众席那些穿着暴露的beta和少量的alpha是同样的作用。

苏致觉得很奇怪，明明没见过对方，但是总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

贺景焕也注意到那个beta，心下明白必定是有人投蒋司长所好，在看清那张有点神似苏致的脸之后，更加意味深长地看了蒋谦一眼。

贺景焕隔在苏致和蒋谦中间，目光来回巡视，看热闹的表情太明显，蒋谦忽然说：“你的人要死了。”

苏致正在思考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蒋谦说得是舞台中心的alpha，下意识看过去，alpha奄奄一息倒在台上，野狼浑身鲜血，谨慎地一步步靠近alpha。

紧接着，苏致听到贺景焕不屑地切了一声，他扭头看过去，方才满脸揶揄的贺景焕此刻冷冰冰看着即将葬身狼腹的alpha，冷漠道：“死了就死了。”

蒋谦身边的青年也看向舞台，得益于苏致对线条和结构的了解，他盯着那张侧脸，很快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青年眼熟。

——他和自己长得有点像。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颌的转折处。

舞台上，千钧一发之际，工作人员叫停了人与兽的搏斗，将遍体鳞伤的野狼和奄奄一息的alpha抬了下去，一片嘘声中，一身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男人推着盖了红色丝绒布料的的笼子走上舞台，掀开布，露出今晚B.K的正餐：一个脆弱美丽的金色卷发omega。

苏致还没看明白这是要做什么，蒋谦忽而出声：“你来。”

苏致下意识觉得他在跟自己说话，随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那个跟自己有点相似的青年顿时白了脸，刹那间泪流满面，剧烈地摇着头：“不，蒋先生，求您，我……”

话音很快被打断，黑暗中，有人走出来，架着beta一步步走下观众席台阶，换出台上的omega之后，将惊惧不已的beta关进了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