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臻低眸,那明丽娇艳的面庞勾的他出神,那双杏眸再熟悉不过,可不是那日在西街盯上他白玉糕的馋猫?
眼下美娇娘同样仰着头看他,攥着喜扇的手松了几分,那一轮秋水中竟多了几分欣喜。
那白皙施了粉黛的面庞在雪白的卧兔儿下竟丝毫不逊色半分,镂金点翠的冠子也成了陪衬。
谢臻手中的秤杆有些握不住,他略微低首,墨发搭在肩头垂落,他不似那日般金冠束发,反倒择了条红带子将墨发束缚。
大红喜服在他身上也毫不违和,宋鹤之仿若看见了昔日一袭火红锦袍策马京都的太子殿下,引得满楼红袖招摇,倒说得保守了些。
直等谢臻回过神来,美人面上那胭脂水粉早已被泪水浸了个透,谢臻平生对上女子哭,还是他的王妃。
他的手抬在半空,手指蜷了蜷。
她是见着他太失望了?没长到她心目中的模样?
“竟是你……”宋鹤之只觉得喉间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低着头只是闷闷重复这句话。
这些天的胆怯害怕,全然消散了。
见过的,他们婚前是见过的……
“你……你若不喜本王现在便去偏殿……”谢臻心头猛地一沉,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
他刚要转身,袖子却被宋鹤之扯住。
“殿下!妾……妾高兴的……”宋鹤之说着,头埋得更低了。
这冠子可真沉,压得她脑袋疼。
谢臻轻轻扬起嘴角,坐到宋鹤之身旁,任由她攥着他的衣袖。
“为何哭?是舍不得司马将军还是外头那群人叫你受委屈了?”谢臻眸光暗沉,话语森森透着凉意。
“不是的。妾只是太高兴了,没想到殿下就是那白玉糕公子。”宋鹤之说着,面上笑意更深。
白玉糕公子?他的小王妃惯会起名字的。
“你说你叫宋昭?”谢臻想起那日西街初相逢,她薄纱覆面,那双眸子却叫他记了好久。
他记得她柔柔说出自己的名字,就算戴着面纱,这双眼睛也烙在了他心尖。
“妾小字昭昭。”宋鹤之说着,自个也还没问他为何叫怀清,也对,怀清也是他的字。
“昭昭……”谢臻低声呢喃,一声一声砸在宋鹤之心尖上。
“那我日后唤你昭昭可好?”他全然没了起初那副样子,在她面前也不称“本王”了。
宋鹤之点点头,面上的粉红更深。
雪夜寒凉,合卺酒下肚倒也温热了心肠。
良辰好时光,宁王殿下饮了合卺酒后竟带着小王妃攀上了屋顶。
“阿爹是今夜走,可站在这也是瞧不见的……”宋鹤之侧头同谢臻说。
月下男子着一身绯色狐裘大氅,他半张脸隐匿在惨淡月色中,抿着唇同样看向她。
宋鹤之一时凝噎,南江从没有过这样的月色,更没有月色里,如他一般清隽冷肃的面庞。
心中悬着的重石在他掀开盖头的那一刻终于落地,他们是见过的。
“老师同你必是心有灵犀,你瞧燕云台前那串脚印,凡进宫拜别父皇,必要经过燕云台。”谢臻不知这么说能不能叫小姑娘心安些。
宋鹤之望着远处一连串的脚印,一时心中酸涩,金豆豆又一颗一颗掉下来。
怎的这般爱哭呢?谢臻从袖间取了一方帕子,折了一番给宋鹤之拭去了泪。
“阿爹忠君爱国,为官一生清廉正直,却落得如此下场……”宋鹤之叹口气,目光始终定在燕云台前。
京都一场风雪,送司马将军一人。
风雪浩荡,却阻挡不了一身朱红朝服的司马大将军,他拜别了宣仁帝,送别了女儿,踏上北疆之途。
他一生工于谋国,却从不屑于谋身,唯一忤逆了圣上,是为得给爱女求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