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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创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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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南身为独生子女,在亲戚中辈份又颇高,叫他一声“哥”的人,往往都早已成家立业,二三十岁。正常情况下,喊他哥、舅舅或者叔叔的人居多。

然而此刻,眼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人,还是林招星,竟提出如此幼稚的请求,着实令贺砚南怔愣了两秒。

“不愿意?”

瞧见贺砚南那瞬间的迟疑,林招星微微失望地阖了阖眼皮,作势就要把手缩回去。可谁能料到,下一秒,他的手腕便被人紧紧攥住。

林招星惊愕地抬眸,只见贺砚南极为坦然地轻笑一声,那张英俊的脸庞在灯光映照下格外耀眼,竟微微俯身,对着他低声唤道:“哥。”

林招星瞬间僵在原地,连手腕都忘了抽回。贺砚南平日里说话,可能是因为口音的问题,听起来有些吞字,透着股不正经的味儿。可这回,单单这一个字,他却咬字清晰,说得极为认真,让林招星联想到某种庄重的宣誓意味。

“不满意吗?”

贺砚南见林招星毫无回应,越发来了兴致,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紧接着,便毫无顾忌地喊道:“那……招星哥,哥哥,星星哥哥——”

“滚!”

林招星这才回过神来,只觉贺砚南愈发得寸进尺,越说越恶心。他猛地甩开贺砚南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一把将乐谱砸到贺砚南身上,心里直骂贺砚南真是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

贺砚南见林招星这样,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只觉得他恼羞成怒的模样有趣极了。他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招星身上,在这狭小逼仄的房间里,那视线仿若带着温度与侵略性,仿佛要将林招星整个人看穿。

有那么一瞬,林招星甚至冲动地想推开眼前这人,摔门而出。可转念一想,这举动太过狼狈,实在不像自己一贯的作风。

就在这略显尴尬的对视中,林招星那无处安放的视线,忽然落在床头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那把吉他上。

“——你会弹吉他吗?”

林招星记得,贺砚南初来之时,只拎了个行李箱,并未携带这种物件。他记得,这把吉他,还是前段时间他父亲下班途中,顺路从快递站捎回来的,看样子是贺砚南的家人给他寄来的。

可贺砚南与音乐,这二者在林招星的认知里,实在难以联系到一块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林招星说出这句话后,身上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贺砚南略显怪异的神情。只见他烦躁地将手伸向后脖颈,可在触及林招星带着警示的目光后,又微微上移,在脑袋后面胡乱抓了一把。

“……会点。”

或许是出于直觉,林招星瞧见贺砚南那躲躲闪闪的姿态与眼神,心底涌起一丝异样。他再度看向那被保护套精心包裹着的吉他,隐隐约约间,看见保护套上用金色水笔写下的几个歪歪扭扭、形如狗爬的字,像是签名之类的东西。

刹那间,林招星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张曲谱。虽说他对音乐了解有限,但在他印象里,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五线谱画得如同打印般标准。那曲谱上的中文写得潦草不堪,可乐谱却规规矩矩。

“那挺好啊,反正我现在闲着,有幸听一曲吗?”林招星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贺砚南手中的曲谱,“就弹这个吧。”

然而,林招星却清楚地看到,贺砚南瞬间掌心一紧,将那团乐谱紧紧攥在手心,像是那件东西是个见不得光的事物。

“这不是我写的,我不会弹。”贺砚南扯了扯嘴角,目光游移闪烁,方才那带着攻击性的锐利眼神全然消失不见。

林招星双眼微微眯起,他本就无意打听别人的私事。于是,他猛地站起身来,说道:“行,那我也没必要在这儿待着了,晚安,弟弟。”

贺砚南望着林招星眼角那稍纵即逝的笑意,心底忽然涌起一阵慌乱。这笑意,与他初次在超市见到林招星时如出一辙。旁人或许难以察觉其中差别,但与林招星相处了一个月之久的贺砚南,却能敏锐地分辨出来。

林招星向来不是那种轻易与陌生人亲近的人,他在自己与他人之间筑起了一道又远又厚的防线,似乎时刻都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这几天,贺砚南好不容易才将那些防备一点点消磨掉,就在几分钟前,他甚至都以为那防线即将消失殆尽,可林招星却突然态度急转直下,像是察觉到了某种迫近的危险,立刻自私地关上了心门。

这般做法,既自私又大方,既不让对方太过难堪,也不愿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

其实,这挺好的。可贺砚南偏偏不喜欢。

林招星低头看向贺砚南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明显感觉那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将他的手腕生生掐断。他赶忙用力挣了挣,却惊觉贺砚南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你干什么?”林招星语气不善地抬头质问,却一头撞进了一双……极为真挚的眼睛里。

不怪林招星,他从未见过这般复杂的眼神:清澈之中带着急切,可怜之中又裹挟着怒火,害怕之余还燃烧着炙热。

紧接着,他听见贺砚南压低嗓音问道:“你就不问问我是不是在说谎吗?”

林招星被贺砚南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啼笑皆非,实在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把贺砚南狠狠骂一顿,可看着那双眼睛,又觉得太过残忍。不骂吧……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攥断了。

“……你先把我放开。”

贺砚南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也低头看了看两人紧紧相扣的手腕,手上的力道渐渐松缓下来。

可林招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陡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般的失重感袭来。贺砚南这小子竟趁他不备,猛地出手。好在下一秒,他的肩膀被贺砚南稳稳扶住,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我给你弹不就行了吗?”贺砚南微微俯身,与林招星四目相对,目光灼灼,“用不着生气吧。”

林招星还没来得及辩驳自己根本没生气,就见贺砚南已经长臂一伸,将吉他拿了过来。他以一种极为熟练的姿势,把吉他抱在怀里,坐在床边,一双大长腿几乎紧贴着林招星。

“不过说好了,只能弹一首,我好久没弹了。”贺砚南自顾自地说着,手已经轻轻抚上了吉他的琴弦。刹那间,一阵低沉而悠扬的琴音在房间里缓缓响起。

林招星低头看向贺砚南那只拨动琴弦的手,竟发现上面布满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结了痂。再联想到刚才贺砚南抓着他时,手腕上那奇怪的触感,虽说林招星此前并未过多留意贺砚南的手指,但此刻也能看出,那些新冒出来的茧子,显然不是今日之前就有的。

于是,下一秒,林招星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我不想听”,瞬间被他咽了回去。

贺砚南的手指修长,腕骨凸出。刚到小镇的时候,他的皮肤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可这一个月来,跟着林招星四处觅食、下地劳作,皮肤已经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他手指上的青筋微微显露,宛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小龙。乍一看,这双手与他那张乖巧的脸实在不太匹配。可林招星又想起贺砚南方才那带着攻击性的眼神,不禁暗自思忖,自己怕是真的以貌取人了。

这小子,根本不像他长得那般纯良无害。

就在林招星走神的间隙,贺砚南的手指已经轻快而灵动地在琴弦上舞动起来。一阵欢快的旋律骤然钻进林招星的耳朵,他平日里也爱听音乐,对音乐多少有些研究,立刻便听出这大概是那乐谱上的前奏。可直到前奏结束,林招星都没听见曲谱上那些歪歪扭扭的歌词化作声音从贺砚南口中唱出。贺砚南始终紧抿着嘴唇,眼神平静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哀伤,与这轻快的乐曲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但不得不承认,抛开一切不谈,贺砚南的吉他弹得确实动听。

乐曲进行到中间,有一段贺砚南的指骨轻轻叩击着吉他,手指瞬间变得快速而灵活,飞速地拨动着琴弦。而后,节奏逐渐放缓,最后又在一阵激昂中戛然而止。林招星渐渐明白,这首曲子必定是创作者花费了不少心思才创作出来的。

“好听吗?”贺砚南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吉他,抬头看向林招星,眼神中满是期待,真挚地寻求着他的意见。

林招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听,但为什么不唱词,你唱歌跑调吗?”

贺砚南听到林招星这般直白的质疑,轻笑一声,眼神里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觉得词不太好,想改……但还没想好。”

“这样。”林招星勉强信了,深深地看了一眼贺砚南。

此时,贺砚南正用大拇指在吉他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侧面那道渗血的伤口。林招星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既然是喜欢的东西,那就要坚持下去,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你完整的音乐。”

说完,林招星站起身,认真地在贺砚南的肩膀上拍了拍。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创可贴,微微弯腰,将贺砚南那只神经质般摩挲琴弦的手轻轻拉出来,对着那道渗血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创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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