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贺砚南奋力挣扎着起身,动作间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微微皱眉。林招星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那目光仿若实质,带着丝丝寒意。可贺砚南只是微微一怔,旋即执拗地坚持起身,长臂一伸,拉住林招星的胳膊,顺势将他扯到身后,动作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一人做事一人当,走廊的监控都拍着呢。”贺砚南开口,声音低沉且坚定,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毫不迟疑地落在一旁的徐洋洋身上。
此刻的徐洋洋,因林招星先前的道歉,脸上还挂着一丝得意,可在贺砚南的注视下,竟莫名地有些心虚。
“他确实没招惹我,但他该打,我也绝不道歉。”贺砚南继续说道,字字掷地有声。
虽说林招星看起来并未如他人传言那般被欺负得凄惨,但已经发生的事情绝非空穴来风,如果徐洋洋没对林招星做过亏心事,他俩又怎会平白无故起冲突?
贺砚南这一番话出口,办公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众人面面相觑,满是惊讶。他们还从未见过打了人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张振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脸色涨得通红。
“你——”徐洋洋被贺砚南那趾高气扬的一句“该打”气得五官都扭曲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可就在这瞬间,他不小心扯到了被贺砚南打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
张振锋看着对立而站的两人,眉头紧锁,沉吟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无奈地瞪了徐洋洋一眼。
徐洋洋原本还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被这冷不丁的一个眼神一碰,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过来。
张振锋这是在提醒他,今天这一切事端皆因他那幼稚的行为而起。要是他执意追究,上午自己干的那些事也别想瞒住。到时候怎么处理,还得听张振锋的,他最好闭嘴,别再生是非!
徐洋洋心中冷冷地笑了一声,满心不甘,却也只能撇开眼睛,不再言语。
“三个人是吧,现在回家,每人给我写三千字检查。林招星和徐洋洋高三停课三天,贺砚南停课一周,现在,都滚回家反省!”张振锋终于憋出一句话,说罢,端起茶杯猛喝一口茶,随后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玻璃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也为这场闹剧暂时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好在最终并未酿成什么大祸。
林招星站在二楼楼梯处,百无聊赖地等着去班里拿书包的贺砚南。此时正值上课间隙,楼梯间空荡荡的,陡然间,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这脚步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林招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宋辰伊手里拿着一叠东西,正朝着他走来。
“锋哥说你要停课三天,让我拿一些笔记和卷子给你。”宋辰伊走到林招星面前,将手中早就整理好的试卷和笔记递过去,一边递,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招星的神色,眼中满是关切,“你还好吗?”
林招星扯起一抹毫不在意的笑容,顺手接过张振锋给的这份“甜枣”:“我有什么问题,谢了。”
宋辰伊闻言,却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憋在心里。那双透过无框眼镜的眼睛,在看向林招星时,满是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哦对了。”林招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拍了拍宋辰伊的肩膀,动作看似随意,“我那桌子有点难闻,张振锋估计会找人收拾,对不住了。”
宋辰伊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说这个。”
“招星。”宋辰伊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如果不是今天那个小子,你根本不至于停课,事情也不会闹得那么大,我听说他们Z市的人就喜欢搞——”
“辰伊!”
林招星立刻冷着脸叫住了宋辰伊的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听说,这是个好词。辰伊,我知道你从小到大总是想的比我多一点,你是为我好,可是有些事情只有经历了才知道好坏,我不喜欢你再说这样的话了。”
宋辰伊从小和林招星一块长大,对他的语气、表情再熟悉不过。林招星这幅口吻,明摆着是在划清自己的底线,暗暗警告他不要再说一句有关贺砚南的话。
“林——”
林招星抬眸,扫了一眼躲在旁边偷听了好一会儿的贺砚南,果断地结束了谈话:“好了,我得走了,过几天来我们家吃饭,随时欢迎。”
林招星眼角又挑起了三分笑意,那笑容几乎散漫得如同在和宋辰伊唠家常。可没等宋辰伊回答,他就见林招星越过他,朝着贺砚南走过去。随后,两人并排下了楼梯,身影逐渐远去。
在两人渐行渐远之后,宋辰伊揉了揉眉心,动作间满是疲惫,摘下那副常年戴着、仿佛焊在脸上的无框眼镜,将它用力地攥在手里。忽然,寂静的走廊中发出“咔哒”一声细微的声响,宋辰伊身体一滞,摊开掌心,看着已经断裂的眼镜,露出些许苦恼的表情。
“——你要是再说关于刚刚的话,今晚你直接睡大街上。”
林招星径直朝着公交车站走去,脚步匆匆,丝毫没有要搭理贺砚南的意思。
贺砚南跟在后面,听到这话,立刻抿了抿唇。可倒霉的是,徐洋洋下手和他一样狠,伤的位置也差不多,这个平时轻松的小动作立刻牵动了伤口,疼得他下一秒俊脸皱在一起,忍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骂声。
林招星终于肯朝贺砚南看一眼。刚才一阵混乱,他只看到贺砚南流了鼻血,模样颇为惨烈。此刻,贺砚南收拾好了满脸血迹,但伤处却没那么干净。
颧骨处一片红肿,和另外一边平整利落的脸部线条相比,明显肿起了一块,唇角也擦破了。贺砚南的唇本就不像林招星那般偏薄,而是饱满得恰到好处,于是唇部蹭破的那一块显得格外明显,在他原本帅气的脸上添了几分狼狈。
贺砚南被林招星冷不丁的一个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林招星替他拦过的那个场景。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那瞬间他心里还挺爽的。
就在贺砚南暗自窃喜之时,林招星突然伸出手,托起他的下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贺砚南一跳,他下意识地“炸了毛”,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林招星“啧”了一声,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试卷拍到贺砚南身上,随后攥紧他的下巴,来回地端详着贺砚南的伤口,眼神专注而认真。
“怎……怎么了?”贺砚南比林招星高一截,这个被迫低头的姿势让他着实有些难受,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木板。
“丑死了。”林招星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放开贺砚南,可扔给人的书却忘记拿回来了。
贺砚南:“……”
两人回家的时候还不到中午,赵慧琳和林爱彬这个时候自然也没回来。这就意味着两人得想个合理的说辞,应对大人为何开学不到两天就要停课。
贺砚南回到清冷的家中,空旷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此时,他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茫然地站在客厅中央,抬手摸了摸鼻子,低声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他倒是没什么,以前在学校不论干什么,他爸妈心态开放,只要不涉及法律和道德问题,一般都会放任他不管。可是他却忘了,这是林招星家,他是借着林招星父母的名义上学的,现在的他,代表的是别人的“儿子”。
想到这儿,贺砚南的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愣着干什么,过来。”
正在贺砚南愁眉苦脸之际,林招星的声音忽然从他的房间里传过来。贺砚南忙不迭地走过去,只见林招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医药箱,放在书桌上。见他进来,林招星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那意思是让他滚过来坐下。
“就这点伤,不用吧。”贺砚南忍着疼笑了笑,可身体却很诚实,乖乖地坐在林招星的书桌椅上,仰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林招星:“……”
看着贺砚南这副傻样,林招星简直无语了。他手里拿着沾着碘伏的棉签,忍不住道:“不是贺砚南,我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傻?”
贺砚南猛地睁开眼睛,因为仰着头,加重了他双眼皮的褶皱,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大,让林招星一瞬间竟幻视到某种动物。
“我……”
“算了。”林招星靠在书桌上,一只手轻轻抬起贺砚南的下巴,动作看似随意,另一只手拿着棉签,十分干脆地放在贺砚南的唇角。
“嘶——”贺砚南疼得躲了一下,脸上满是委屈,“疼,好歹看我‘英雄救美’的份上,你能不能轻一点。”
“英雄救美?”林招星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贺砚南,你学过语文没有,还是你瞎啊。”
他平安无事地在走廊走着,哪有什么危险,再说,自己哪里算得上“美”了?
“我——”贺砚南反思过自己不过脑子的行为,被林招星这么一说,连忙噤声,不再说话了,“行了行了,我活该。”
林招星白了他一眼,再次伸手把贺砚南的下巴捞过来。这力道,贺砚南只能庆幸自己有下巴并且不是整的,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话是这么说,林招星接下来的动作却轻了很多。他眼睫低垂,一动不动地看着贺砚南的嘴角,眼神专注而认真。这样认真的表情,贺砚南上次看到还是在那次误闯林招星的“秘密基地”时。
林招星回来匆忙,没来得及开空调。但他屋里一直都凉凉的,像是安装了什么冬暖夏凉的装置。静谧的空气在房间中缓缓流动着,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贺砚南一动不动,紧紧盯着眼前人。此时,他才发现,林招星的睫毛竟然比有些女生还要长,睫毛的弧度正好落在他眼角的那颗小痣上。窗外的日光倾泻进来,那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仿若能撑起一把小雨伞,影影绰绰地将小痣包裹在里面,如梦如幻。
贺砚南眨了眨眼睛,似乎被那颗小痣晃了神,眼神不自觉地逐渐下移,竟落到林招星的唇上。
林招星的嘴唇像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一般,有点偏冷薄,可是该饱满的地方依旧饱满,就是唇色有点淡,让人很想……
贺砚南猛地回过神来,紧急地打断这混乱且越界的思绪,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脸微微偏了偏:“还没好吗?”
林招星莫名其妙地瞅了一眼突然间变了脸色的贺砚南,把棉签扔到垃圾桶,接着站直身子,准备出去到餐厅冰箱找个鸡蛋敷一下贺砚南半边肿起来的脸。谁料他刚一转身,就被贺砚南抓住了手腕。
“哥,他们说你喜欢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