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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鹤择一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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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军阀混战,远离尘嚣的山门里,却是一片难得的清净。

厚重低沉的钟声响彻山门,正是盛夏,不知山上葱茏一片,隐约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不一会儿,便有整齐的诵经声回荡在山间,是长明寺的师傅们开始早课的时间了。一只喜鹊从山头老树的枝丫上振翅而飞,一路掠过寺院,朝内院飞去。

晨光尚早,几乎所有师傅都在做早课,寺内空旷无人,偶有零星的小沙弥拖着一柄大扫帚清扫寺院。寺内朱墙掩映,前殿和后面的厢房链接中间是一方偌大的荷花池,池中横架着一座长桥叫长愿桥,不知什么时代流传下来的传说,说是在桥中央的雨亭处投掷硬币到荷花池中,若是正中一朵莲花,便能够愿望达成。不过传说演变到现在,香客们更愿意相信,谁投下去的钱更多,谁的愿望就更虔诚也更容易大成。

蓝羽喜鹊轻盈地落在长桥雨亭一角。晨曦微光,已有两个身着长衫的人影站在了长愿桥的雨亭下,一人挺拔而立,一人翻坐在雨亭的栏杆上晃荡着两条腿。

狰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一脸憧憬地远眺,隐约能看到遥远处的城市样貌,这让他眉眼中有藏不住的兴奋。

陆离看了他一眼,淡笑着,眼神中也藏不住明亮期待的光。

“离哥,咱们真的不用再和主事大人再拜别一下吗~”

“不必。今日恰逢上香日,主事要忙得很。我们昨夜既已拜别,今日便无需再生事端。竹简可揣好了?”

“那是自然!到人祸司的第一份工作,可是要好生努力,完美落幕呢!不过离哥,我们一批鹤吏,只有你一人被分到了天灾司,要多加小心啊。虽说你的实力也是我们当中无可匹敌的,但是……”狰的真心实意地为同期好友担忧,说到这里却被陆离截住话。

“阿狰,还是先忧心自己今后落不下休息吧。这烽火连天的年代,皮囊里包藏祸心者不可小觑,人祸司案牍劳形,你怕是闲不下来的。”

狰坐在栏杆上,叹了一口气,再看向陆离的眼神仿佛小狗一样:“算了吧,就属你平静无波!这凶残的世道,连我们鹤吏都折损的厉害,要不也不会把我们这刚结束授课的小辈们直接放到世间接任务。天灾司任务面对的,肯定尽是些暴戾恣睢的大恶之徒!你自己多留心,遇到何时知会一声,兄弟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说罢,狰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从衣兜里掏出几枚硬币,献宝似的递给陆离,眉飞色舞。

“听说这在这长愿桥上投掷硬币,倘若恰扔进了莲花里,灵光的很!要不咱们也试试许个愿?”

陆离不可置否地笑笑,接过硬币。狰身先士卒地一扬手,将自己手中的硬币扔了出去。随即高声呼喊。

“愿能享这人世间的大千乐趣!”

高高抛起的硬币准确地掉入一朵莲花花心。狰还来不及叫好,陆离就悠悠地飘来一句:“亦听说,将愿说破就不灵了。”随即也扬手要扔。

“那咱们难兄难弟,你也别灵了。”狰狡黠一笑,在陆离扬手时一拦。硬币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咚”地一声沉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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狰预言的一点不假。从竹简看来,他临世后,面对的第一个任务人便非同小可。竹简上的信息显示,此人名叫尘璎,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手上就已业障累累,单是人命便已背上了数条。不过说来也怪,如此大恶行径之人,善功却也是满满当当,不仅长期捐助战乱的孤儿,甚至还奋不顾身扭转过他人本应殒命的劫难。而这女子平日里是戏院里的头牌刀马旦,所上演的场次座无虚席,常有商贾政要一掷千金只为给美人捧场。

陆离平日里在钱庄找了份账房差事维持生计。其余时间,作为鹤吏初来乍到,即便是同期里实力最强的陆离,也只能勤恳地用最笨拙也最有效的法子调查任务人相关全部信息——在不被察觉的最大限度下,用尽自己所有时间,跟踪、调查对方。

几天下来,借由鹤翎的帮助,倒也颇见成效,已经得知了对方另外一重身份是日本埋下的暗桩特务。

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一晚,当他身着鹤翎潜入尘璎家的时候,竟然见到了狰与尘璎在小院中的篱笆旁把酒言欢。

卸下浓妆的尘璎素净着一张脸,竟露出一副小女儿姿态。月光倾洒,那两人谈到兴起,尘璎挑起院中安置的兵器道具,唱了一出《珍珠烈火旗》。狰在一旁,目不转睛,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和表情。

而他在暗处,长久注视他们,眼神中不自觉地飘出些柔和美好。只是这潜意识带来的感知,很快便被他自己生生扼断了。

是夜,狰回到与陆离一同租住的房子,一进门,却见厅堂烛火摇曳,陆离端坐在堂上。

“离哥,还没歇下啊?”

“我在等你。”

“等我?”狰落座在他身侧,端过茶碗,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茶灌进去。“莫不是早出晚归见不到兄弟,甚是想念?”

“阿狰……”陆离正色,一阵夏夜微风吹拂,油灯微微晃动着,“你可记得临世前,师父嘱咐过我们什么?”

狰的笑脸陡然消失,静默不言。

陆离继续道:“我们虽然同人别无二致,可始终隔着界限,甚至与我等有过照面的常人,会快速将我们的存在遗忘。可一旦产生羁绊,便不同了,你且明白?”

狰突然苦笑起来。

“自从看到她的冥时,我一直守着等的索命鹤吏,竟是你。”他又灌了一大碗凉茶,转身跪在地上,“离哥,尘璎绝非坏人。”

“阿狰!”陆离似乎气极,却依然克制地按住桌角,只是手背上的青筋显露无疑,还是忍不住将他搀扶起来,“你可知与人相恋实乃大忌,先辈们哪一个不是以悲剧收场!”

“为何不可!”狰据理力争,“一个连明文都没有了的规定,为何要被它按住自己真实的心意!那些似是而非的传说,不过是为了挡住怯懦之徒,而我,无畏无惧!”

“人的生命短浅,鹤却是择一而终。你又可曾想,在她离开的漫长岁月何以度过?”

狰笑着摇摇头:“离哥,倘若你有朝一日懂得何为欢喜。便自知答案了。”说罢,他再度俯身抱拳行礼,“不为难离哥,我亦不会做出影响常人命格之事,但尘璎理所应当继续活下去的证据,我会努力证明。”

说罢,狰翻身越出窗,消失在夜色中。

夏夜蝉声大作,陆离伫立在窗口,望着一轮明月,还沉浸在刚刚两人的对话之中。

何为欢喜,他的确不知。但这欢喜却着实可怕,可怕到,让阿狰已经全然不顾身为鹤吏所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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