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

许抒悦眼睛里无风也无波。

成暮芸把许抒悦的手机号交给杜岚的时候，两个人有想过结果。无非是在一起或不在一起罢了。

可是看到许抒悦现在，反而比从前和顾恂琛毫无瓜葛的时候更难过些。

成暮芸开始后悔当初把他们凑到一块了。

“我对不起你。本来只是想着，也许能让你开心一点。”

许抒悦困倦地倒在她肩头，气音很弱：

“我挺开心的，真的。”

“但不是所有感情都要走到最后的。”

她想了想，又无比怅然地：

“可能我就是不适合跟人建立亲密关系吧。”

一想到就好累好累，还不如没有期望也没有指望，反正她一直就这样。

成暮芸很想说你瞎讲。

但她终于还是没有讲。

怎么会不适合跟人建立亲密关系呢。

从她有印象开始，许抒悦永远都是最靠谱最周到的朋友，她永远是最有活力的样子，说的话做的事总是能给身边人带来好心情。

她是天生适合演艺圈的。

没有人愿意看苦大仇深的偶像，没人愿意听那些光鲜的明星在舞台上讲述那些微不足道的痛苦。相比起普通人平凡的一生，明星天然站在无法共情的另一面。

但许抒悦永远是明亮的。

跳舞跳到腰伤胃病一起复发，她会晒Luna翻肚皮的可爱照片。

加班加点到凌晨，她会给粉丝拍好看的月亮。

各大经纪公司把她的文案回复打印成册，给那些即将出道或刚刚出道的练习生们学习阅读。

但——

“您对于天生偶像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禾帆文化的文洲女士说：

“我不相信天生偶像，但我相信天生偶像的好性格。它包容柔软，但一定要有自己的棱角。”

“所以禾帆从来不会压抑艺人的天性？不会有很多的规矩章法？”

“我们不否认演艺圈的复杂。有时候真实的东西大家不一定爱看，演艺圈里的各位尽力营造的东西是悬浮于现实世界的，我们幕后的工作人员最重要的一件工作就是隔离外界的尖锐，保护艺人们善良美好纯真的那一面。”

对话禾帆文化女高管的采访被命名为“彩色泡影之下”。一经报道就引发了热烈的讨论。文中对不守“偶像道德”行为的批判让人直呼辛辣，而对于“偶像包装”“人设崩塌”等行业内幕的毫不避讳，更是让众多网友对这位文娱界深耕多年的经纪人很是好奇。

“以前她也没那么牛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出来的，怎么就变成禾帆金牌经纪人了。”

昭昭心烦得很，关掉了吵吵嚷嚷的采访视频。

许抒悦默默地由着化妆师给她的眼睛上妆。

“昨天是不是没睡好？”

昭昭从椅子上坐起来：“没睡好没睡好吧，我姐怎么样都漂亮。”

台下大部分都是许抒悦的粉丝，从她登上入台口，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就没有停过。

许抒悦站在灯光没有照到的舞台侧边，听到控不住场的主持人笑道：

“你们这样差别对待，其他艺人朋友会开心吗？”

许抒悦这次是来做一档脱口秀节目的飞行嘉宾，她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坐着笑一笑鼓鼓掌而已。

几组脱口秀演员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按照题目要求写好稿子并在现场演绎。

许抒悦是特邀嘉宾，起始分数没有其他常驻嘉宾高，但她还是获得了最多选手的选择。

在现场正式录制之前，许抒悦很惊讶地问她的组员：

“你们是为了给飞行嘉宾面子吗？”

得到一脸无语的反馈。

现场的气氛很轻松愉悦，许抒悦的状态也保持了她一贯的积极阳光。

“可以给我们这边再一次机会吗？”

许抒悦抱着活页夹本子举手，像个乖学生。

“我们上一轮没有抽到好顺序，有点吃亏的。”

导演组都欣然接受她的要求。

毕竟和其他无理的要求相比，这点微不足道的请求实在是太不“大牌”了。

但最大的问题是——

“许老师是不是很好？”

是！！

“但是请大家不要盯着许老师看了，注意力来我这边。”

“后面的朋友不要站起来，谢谢大家。”

导演的耐心逐渐耗尽，说话也不太客气。

可是谁的心里都有数，买了票来看节目的粉丝都是为了同一个人而来。

“悦悦！”

许抒悦佯装不高兴的样子回应了一个皱着眉的苦笑——她刚刚在竞猜环节输给前辈演员，要吃苦瓜当惩罚。

“不要！”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

许抒悦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她还是让方茗联系后援会，确保今天到场的粉丝们都能安全到家。

保姆车上很安静。

许抒悦需要充足的休息。

“明天飞北京，有品牌活动。今晚睡前再看看他们给的关键词，千万不要出错了。”

方茗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对了一遍行程。

许抒悦拿毯子裹住上身，车厢内灯光很暗，她的轮廓模糊在夜幕的颜色里。

“茗姐。”

方茗听见她嗓音里有浓重的倦意。

“抽时间带我去趟医院吧。”

昭昭心急如焚，把手背贴上许抒悦的额头：“病了吗？是不是时差没倒好，体质弱下来？”

许抒悦摇头。

没，就是总感觉特别特别累。

她一边有意加重了语气，一边怪怨自己，像极了撒娇绑架的意思。

方茗为难地捏着行程单：

“过两天我要回总部去，有粉丝会的事情要处理……”

“等我回来吧。我再安排几个假行程，去医院这事要是传开了，粉丝估计得急，到时候不好收拾……”

许抒悦的粉丝会就禾帆要撤换她工作室的消息正在抗议。

尽管方茗什么也不说，许抒悦也知道她面临的压力。

法国一行，公司花了很大的功夫用在阻断消息和安抚网友的工作上。

其实他们并不一定是为了许抒悦的安危而关心则乱。许抒悦尽力说情也没有用，文洲早就写好了报告，细数方茗带团队太过松散纵容的错处。

许抒悦是不可能事不关己的。公司不会问她的责，但她身边的人都会受牵连。

“算啦。”

她很轻很轻地把自己埋进毯子里。

睡一觉就会好了。

——

一个月了，顾氏内部传着这样的消息：

公子亲临子集团董事会，可能即将接手集团事务。

“听没听说楼下的咖啡厅和健身房最近都排不上号？”

“听说了，我还听说有人通宵加班，24小时带妆不说，早上六点准时打卡跑步机，真是不要命了。”

“你懂什么，听说太子在国外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每天都要锻炼的。”

“那怎么了，太子是太子，就算要跑步也是在私家花园里，我们这小地方器材那么旧，万一伤着太子了，董事会那些老头子不得吓死一片啊。”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经过茶水间。

赵存熙默默地把这些话都听了进去。

他敲三下门，进了董事办公区。

“有传媒公司的人在楼下，说是来谈合作，李董他们已经明确表示今天不招待了，但人家表示愿意等。”

顾恂琛手边的文件堆得很高，他注意力全在那堆文稿和合同里，脸也不抬。

不过才一个月而已，他脸上的棱角线条更坚硬了些。眼睛里的锐意变成了更沉稳的定力，已经有了他父亲的神色。

赵存熙没有得到回应，但他没有退出去，反而有些迟疑。

顾恂琛微微侧过脸，知道他还有话要讲。

“是许小姐经纪公司的人，他们希望跟子集团达成下一年的合作……本来应该照您说的拒绝打扰的，但他们说了，少爷刚刚回国，这段时间国内演艺界日新月异……也说了相信您的眼光，不会像老爷一样排斥合作……”

顾恂琛明白他的意思。他月前出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赵叔，不用说了。请他们回去吧。”

赵存熙瞧着他家少爷是变了个人了。

不过也幸好，如今两人长久不见面，反而少了很多烦恼。

年轻啊，年轻的爱情总是这样的。

——

夜间，带着许抒悦和顾恂琛两人大名的词条悄悄登上了热度第一。

有一个知名娱记放出了模糊的背影照，直指男女顶流国外私会。

评论区几乎把圣诞月参加巴黎时尚晚宴的大小明星都排列组合了一遍。

【这件衣服看着像许抒悦的诶，旁边这个按身高来说像是顾恂琛。粉丝别骂我啊，我二十年韩娱选手，捉恋情这种事没有十成把握也有七成。】

【没事吧你，这个外套这旗舰店一个月卖了八千件，都是许抒悦呗？】

【顾恂琛无航班信息，邀请函已拒，别带我们】

【今晚Stella品牌活动，不会是他们买的热搜给两位代言人冲热度的吧】

【@Stella 有人说你们需要买热搜 来告一下吧】

【Stella买热搜这个事我觉得不太可信，人家几十年老品牌了，口碑不要啦？不过今晚活动肯定很有看头。许抒悦和顾恂琛不是刚合作完新剧？路透看着很有糖点啊，先磕了】

严冬时节，街道两边的残雪还没有化完，车内天气预报在说着今晚可能有大到暴雪。

“杜岚说他们已经快到会场了。”

昭昭虽然想不明白许抒悦为什么不直接问顾恂琛，但还是照他的意思为她悄悄打探。

顾恂琛还没有回消息啊。

她在心里为她的姐姐提着一口气。

都已经很久了，她没有再从许抒悦口中听到顾恂琛的名字。

虽然她帮许抒悦瞒着公司谈恋爱这件事，总是让她觉得一旦事发她就会被公司扫地出门。

现在长久地不跟顾恂琛来往，她觉得自己摇摇欲坠的饭碗端得更稳了一点。

但，

她抬眼偷看许抒悦的表情，

她还是很美。骨相和皮相都没有任何褪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明艳的气质淡了些，独处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寒凉。

昭昭不禁打了个冷颤。

“好像下雪了。”

她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一枚精致的六边形雪花落在车窗上，不一会儿就融化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