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丽淑在车店见到沈望时，沈望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老师知道这里。
“老师。”他放下手套。
魏丽淑中午没有吃饭，直接骑车来了这儿，“真是让我好找啊，跟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你叔叔呢？”
王成拿着水放在魏丽淑前面的桌子上，“魏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家访的，去家里没有人在，跟你打电话也没人接，就来了这儿。”
王成从一边的台子上拿过手机，“实在不好意思啊魏老师，手机静音了，没听到您的电话。”
魏丽淑摇摇手，“没事，我这次来是有别的事。你知道沈望没参加期末考试吗？”
王成愣了一下，看了看沈望，“我，我不知道。”他对着沈望说：“你真没去考试？”
沈望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点了点。
王成当时就要发火。他的脾气一向不错，却容忍不了孩子这样做。
魏丽淑按住他，“你先别生气。”她又对沈望说，“你先去一边，我有话要跟你叔叔说。”
沈望走后，魏丽淑对王成说：“沈望平时在班里很乖，虽然成绩不是很好，但从不迟到，作业也都按时交。可是在他父亲的事后，他就变了。上课时经常走神，作业完成情况也不好，很多老师都跟我反映过。但我想他需要时间去适应，也就没有给他很大压力。可是现在已经不能再不管了，他已经开始厌学了。
他父亲的事确实是一道坎。但他还年轻，不能一直被绊在这儿。如果现在就这样停下来，那以后的路他还怎么走？”
那天，魏丽淑跟王成谈了很久，王成坐在沙发上，两只手绞在一起。
他忍住想抽烟的念头，把沈望叫了过来，最后让他保证他以后会好好上课，不再逃课厌学。
魏丽淑走后，王成脸上是很少见的严肃，“沈望，以后你少来店里，如果学习上不去，那我就替你请家教。当年要是没你爷爷，我现在都不一定还活着。所以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店，其他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考个大学，让你天上的亲人看看，你活得很好。”
王成不让他在店里打下手，也告诉店里的人要监督他的学习，看到他就提醒一次。
沈望被说得心烦，逃回家里。
可王成每天都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学习。
沈望又坐回书桌前，把压在杂物下面的作业拿了出来，翻着课本，一点点做题。
钱池常来找他，或者喊他去家里。
总之，开学前，他还是把作业做完了。
高二就这样来了。
开学的第一天，沈望穿着洗干净的校服，背着装满作业的书包，来到学校。
魏丽淑先开了开学班会，同时介绍班里来的新转校体育生。
钱池在旁边小声说：“这哥们快要把门框顶破啊。”
魏丽淑让转校生做了自我介绍，让他先随便找个空位坐。
“今天大家先这样坐，我会根据上学期的成绩安排新的座位表。陈乐棋，你喊十个男生去搬新书。叶筝，你跟我来一下。”
叶筝跟着魏丽淑去了办公室。
“叶筝，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沈望坐同桌？”
叶筝没想到班主任会问她这个问题，事实上，她完全可以不问。
“你可以拒绝，只是希望你能听完我的想法。”
“好。”
“沈望之前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也能看到。他虽然长得高高的，看起来不好惹，但实际上也从没有干过什么不好的事。上学期他家里有一些事发生，导致他后来成绩的下降。他现在学习的意愿不强，又不知道方法。所以我想，如果你们同桌，那在这方面，你可以帮帮他。”
叶筝听到老师说了这么一长串，“老师，其实就算你不说这些，我也不会拒绝的，这只是一件小事。”
魏丽淑摇摇头，“也许对你是一件小事，可对他却很关键。你可以不用任何理由来拒绝我，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愿意跟他当同桌。我也会帮他的。”
“好，如果他遇到什么不懂的，在你课余的时间就帮帮他。他不专心或者不认真，你都可以说他，他绝对不会不听的。他这个人没什么脾气，你做什么他不会跟你生气的。”
“好。”
-
下午下学前，魏丽淑排好了新的座位表，“大家趁着吃饭的时间把座位换好，以后的作业也按照这个分组来交。快收拾吧，都仔细一点，别把自己的东西弄丢了。”
陈欣看完座位表回来，“坏消息，咱俩分开了。”
叶筝看着她的表情，笑着说，“好消息呢？”
陈欣没憋住，“我新同桌是张冲冲，到时候就可以让他帮我画画了。”
叶筝摇摇头。
“你知道你新同桌是谁吗？”
叶筝收拾着东西，装作不知道地摇摇头。
“是沈望。”
“哦。”
“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这要有什么反应吗？”
“你跟我分开了，难道没觉得有一丝不舍吗？”
叶筝反问，“那你对我有不舍吗？”
“有啊！”陈欣理直气壮说。
“但我看，更多的是对新同桌的开心吧？”
“才不是呢。”陈欣越说越没底气，“而且新位置我就在你前边啊，我还是会来找你的啊。”
叶筝看她的表情笑了，“逗你的，快收拾吧，一会儿还有要上晚自习呢。”
高二起，所有人都要开始上晚自习了。
“是啊，收拾完还要去吃饭呢。”
沈望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完了，他看完座位表后还有点不敢相信。搬着桌子慢慢往新位置移动。
钱池看他的龟速，“你还不好意思了？赶紧的，我好饿。”
钱池的位置在他后面，他和新来的体育生是同桌。
叶筝的位置没怎么移动，就是往后了一排。她拉桌子的时候，沈望搬着桌椅就过来了。
金属材质的桌腿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帮你吧。”沈望这样说。
他搬起叶筝的桌子，一下子搬过来。
“谢谢啊。”
“没事没事。”
钱池就坐在他身后，看着沈望挠挠脖子无措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声。
沈望看过来，钱池恢复表情，“去吃饭吗？”
叶筝把自己旁边的窗台擦干净，放上一些东西。陈欣也收拾好了，跟她一起去吃饭。
吃完饭后，沈望今天走得格外慢。
钱池转过身来，“怎么，你紧张不敢回去啊？”
“没。”
“我都看出来了，别硬装了。”
沈望很是疑惑，没忍住问他：“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我很明显吗？”
钱池笑了笑，整理了下头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沈望，咱俩认识多久了，你心里想什么，我看一眼就知道。”
沈望挠挠下巴，“你可不要在班里瞎说什么啊，不要影响到别人。”
“知道知道。”钱池插兜往前走。
“你先回去吧，我上个厕所。”沈望停下。
钱池反手比了个OK的动作，“上课记得回来啊。”
预备铃响了，沈望才回到班里。坐下之后翻翻这个，找找那个。
叶筝注意到他的动作，一开始没说话，看他先做起了语文。
直到第二节课下课后，叶筝终于忍不住了，“明天早上要交数学卷，你做了吗？”
“啊？”沈望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哦，我还没做。”他从桌兜里找出上午发的数学卷子。
叶筝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助他一下，“现在作业多，交的时间也不一定。你可以拿个本子专门记每天要做的作业，这样就不会漏掉。”
“哦，好，谢谢班长。”
“没事。”
之后，沈望就在校门口的文具店买了个本子，把要做的作业都记了上去。
-
有一天，上午跑完操后，班主任跟沈望一起回班。
“最近状态怎么样？”
“还行，比之前好一些。”
魏丽淑点点头，“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问叶筝，她讲题很仔细的。”
“嗯，我知道了。”
魏丽淑看他的样子，“沈望。”
“啊？”
“勇敢一点，其实大家都很善良的，不要整天闷着头不说话。”
“好，我尽量。”
-
下午下课后，陈欣转过来说：“叶筝，去小超市吧，那里出了新杂志。”
叶筝点点头，“我去接个水。”
陈欣拉住她的胳膊，“先去小超市吧，一会儿别人就抢光了。”
叶筝犹豫了一下，“也行。”
“给我吧，我要去接水。”沈望坐着说。
陈欣很快反应过来，把水杯从叶筝手里拿过，放到沈望桌子上，“那就谢谢你了啊，下次我们也帮你。”说完拉着叶筝走了。
从超市回来后，叶筝在路上遇到了班主任，她告诉叶筝下节自习去年级里开会。再回到班里时，已经下课了。
跑了一节课，口干舌燥。叶筝拿起水杯，喝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水是谁接的。水杯放在她习惯的左上角，水的温度刚好适合喝。
沈望还在一旁做题，叶筝看他认真地把本子上完成的计划划掉，笑了一下。
这笑声有些许突兀，也可能是沈望有点紧张，一直留心着旁边的动静。所以他的身体愣了一下。
“怎么了吗？”他问。
“没，”叶筝摆摆手，“谢谢你啊。”她指水杯。
“没事，小事而已。”
叶筝瞄到他刚盖住的习题册里有空着的题。做同桌已经有几天了，这个新同桌的话很是少，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他也从没问过自己题，顶多问问身后的钱池。
她想起老师说的话，决定主动问他。
“我刚才看你练习册上有空着的题，趁现在我给你讲讲吧。”
叶筝看他没有拒绝的意思，翻开他的练习册，拿过自己的草稿本，“听着。”
沈望只能低下头，听着她讲题。
“你明白了吗？”
沈望愣了愣，轻轻摇了摇头。
叶筝耐心足，“那我再讲一遍。”
这次沈望懂了，像打破了任督二脉一样，“我好像明白了。”
“那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不用不好意思。”叶筝把草稿纸那也撕下来，让他对着梳理思路。
“谢谢班长。”
叶筝又笑了，“你怎么总叫我班长，直接叫我名字吧，班长听着怪怪的。”听着像年代剧里的人会说的话。
“好的。”沈望点点头。
他把那张草稿纸的内容抄下来后，趁叶筝不在的时候，折叠平整，翻开桌角厚厚的英语词典，夹在了“Kite”那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