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亮着灯,正对着门的方向竖着屏风,上面雕刻着几只锦鲤,尾部摆动,荡起层层涟漪。
屏风前面摆着一个矮长桌,上面立着一个方形的镂空银制雷纹香炉,里面燃着苦涩的香料,其实并不好闻,但是谷丛隐喜欢,无人的时候都会点这个香。
他的视线从香炉移开,看向端坐在书案后面的男子,他一身赤红长袍,面容隐在雾里,只漏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不等他走近,男子就开了口。
“谷丛隐,两次了,你强行将他从诡事里剥离出来,知不知道稍有不慎都会让我们前功尽弃?”
质问的语气里面含着狠厉,似乎要将谷丛隐生吞活剥。
“我是为了他好。”谷丛隐说着缓缓的朝着书案旁边的茶几走去,脚步声低不可闻。
男人往后一靠,脸上的雾气消散了些,漏出一张精致得有些张扬的脸,眼角的猩红云纹有些惹眼。
他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轻点桌面,嘴角微微勾起,扬起一摸轻蔑而诡谲的笑,“你不要以为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不过是怕我时时守着他,等到事成之时,他就算想起一切,也会念着这段时间我的付出,和我既往不咎。”
谷丛隐离茶几只差一步,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深呼了一口气,“呵...过往不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谷丛隐嗤笑一声,嘲弄的看着男子,“你还真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有多特殊?”
话音刚落,谷丛隐便感觉到呼吸一紧。
谷丛隐垂眼看着掐住自己脖子的男人,眼神不屑的从怀里拿出一本竹简扔到地上,面无表情的问道:“舍身救他,想要做他的救命恩人?你担得起这份恩情吗?你敢受吗?”
被扔在地上的竹简散开,上面详细的记录着身为胡良的苏清晚经历了什么。
掐住谷丛隐的手猛地一僵,男子眯着眼盯着谷丛隐,漆黑的瞳孔里闪过浓郁的猩红,像是漏出獠牙的毒蛇,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又抿起了唇,未发一言。
然后像是有多恶心谷丛隐一样,他嫌恶的甩开手中的谷丛隐,转眼间又坐回了椅子里。
谷丛隐伸手按住被掐得青紫的脖子,俯身捡起竹简,自虐般的将在诡事中苏清晚对阿安的依赖与信任再次看了一遍。
“你是什么心思我们都心知肚明。”男子伸手拿起书案上的一支毛笔细细打量,又从旁边抽出一张宣纸铺在桌案上,语气带着轻蔑的说:“仗着他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便想让他依靠你,依赖你,谷丛隐,你可真是会自欺欺人。”
谷丛隐心里一紧,紧绷的脸比铺在桌上的纸还平整。
男子见谷丛隐沉默着不说话,眼里的戾气更重,他抬手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大字,然后手里的毛笔瞬间便化作了满桌的粉末。
男子缓缓起了身,这次是一步一步的走到谷丛隐面前的。他比谷丛隐高一些,所以看着谷丛隐的时候稍微带了些俯视的角度,像是在看地上的蝼蚁。
“谷丛隐,你怕吗?”
谷丛隐闻言眼睫抖了一下,并未作答。
“其实我是怕的。”男子缓缓说到。
屋里很寂静,相对而立的两个人虽然只占据了一小部分空间,整个屋子却变得依旧显得拥挤,压抑得让两人都放缓了呼吸,像是害怕隐匿在角落里面的猛兽,吞噬胆小的人。
男子沉默了许久又继续说道:“怕又怎么,该来的总会来...”男子说道这里看着谷丛隐的眼神变得凶狠了起来,“你最好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将他强行拉出诡事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话音一落,男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谷丛隐愣愣的站在原地。
“好。”谷丛隐神情晦涩的吐了一个字,转头看向男子曾经坐过的地方,那里空空荡荡,桌面上却多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谷丛隐缓缓的走了过去,伸手拿起一朵开得及其灿烂的天山雪莲,上面还有扑面而来的冷冽清香。
他瞥一眼宣纸上几个字迹潦草的字——痴心妄想。
谷丛隐轻笑一声,手中的雪莲立刻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