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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番外:苏文(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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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证,国家图书馆的古籍善本区随时为你们敞开。”

隔壁的健身房里,落地镜映着椭圆机与哑铃架,深褐色的皮革瑜伽垫卷放在角落。“知道你们平时爱锻炼,”老杜蒙指着墙上的中国结挂饰,“特意让工人把原本的储物间改了,窗边还能看见花园的雪景。”他望向窗外,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霜花,“现在冰天雪地,除了白茫茫一片啥都看不见,但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玉兰、蔷薇都会冒头,喷泉也会重新喷水,到时候推开窗就是满院子的花香。”

亚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花园,三辆自行车整齐停放在木质车棚下,金属车架在雪光里泛着冷冽的光。“祖父祖母把他们的自行车留给了你们,”他指着其中一辆复古样式的横梁车对我们说,“还有我那辆旧山地车,骑上它们,去校园角落的咖啡馆,或是附近的商场超市都方便。天气好的时候,沿着塞纳河畔慢慢骑,连风里都是刚烤好的可颂香。”

当另一扇门吱呀推开时,海天的指尖微微发颤,喉结在紧绷的脖颈间滚动了一下。扑面而来的亚麻布气息混着松节油的清冽,将他钉在原地——朝南的整面落地窗把巴黎的天空剪裁成天然画布,未开封的亚麻布斜倚在画架上,像等待唤醒的沉睡者。调色盘里干涸的颜料龟裂出独特纹路,仿佛凝固的艺术心跳,墙角陶罐里林立的画笔如同整装待发的士兵,细笔勾勒,刮刀泼墨,全在这方寸之间。最让他呼吸停滞的,是窗台小桌上那幅巴黎地图,彩笔标注的蒙马特高地、塞纳河畔星罗棋布,每张便签上歪斜的中文跃动着鲜活的温度:“这里的夕阳像打翻的橘子酱!”

“这是专门给你打造的画室。”亚瑟的手掌重重拍在画架上,震落几粒松节油凝成的结晶,“知道你什么画都能驾驭,丙烯、水彩、油画颜料管够!要是想写生就告诉我,我知道哪里有最美的风景。”

海天的指尖抚过油画刀冰凉的刃面,金属的凉意顺着血脉漫上心脏。他垂眸望着自己在调色盘上投下的细碎阴影,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人生中第一间专属于我的画室,竟在异国他乡的风雪里觅得,被这样妥帖的心意填满。原来这世间最珍贵的画作,早已在不经意间,被真诚的心意绘成。”

我和婉清的卧室里,鹅黄色的壁灯将丝绒窗帘染成蜜糖色。雕花大床上铺着苏绣牡丹纹样的缎面被,针脚细密处藏着金线勾勒的花蕊,在暖光下若隐若现。床头柜上摆着竹吟居同款的青瓷台灯,灯罩边缘还留着细微的冰裂纹。

“这被子可费了好些周折。”杜蒙夫人轻轻展开被角,指尖拂过牡丹花瓣的纹路,“上个月十三区的中法商会办年货展,我在一家老裁缝的摊位上瞧见它。那老师傅祖籍苏州,说这是他去年回国时,特意从镇湖绣娘手里收的压箱底货。”她笑着指向窗台上的檀木盒,“连熏香都是他送的,说是用太湖畔的桂花和茉莉窨制的,想着你们闻着能睡得踏实。”

指尖触到柔软的绸缎,熟悉的清甜气息漫入鼻腔。窗外飘着细雪,而被面上的金线牡丹,正静静绽放着跨越千里的暖意。

最后推开的雕花木门后,暖意裹着松木香汹涌而出。壁炉里噼啪作响的火焰跃动着橘色光晕,将胡桃木床铺上蓝白条纹的粗布床罩染成流动的银河。枕边那本烫金封面的《巴黎写生手册》微微翻开,露出夹在其中的蒙马特高地速写,铅笔线条似乎还带着未干的痕迹。

海天的脚步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壁炉旁的原木吉他斜倚在皮质琴架上。深棕色的琴身泛着温润的包浆,金属旋钮在火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亚瑟几乎是扑过去抱起吉他,琴弦震颤着发出清越的共鸣:“马丁D-28,1962年产的老古董!我跑遍了巴黎所有二手乐器行才淘到的,惊喜不惊喜?”

当吉他沉甸甸的重量落在掌心,海天的指尖触到琴颈上凹陷的岁月纹路,那里似乎还留着无数琴师按弦的温度。他喉结剧烈滚动,眼眶瞬间泛起红雾,连睫毛都在微微发颤。随意拨弄琴弦的刹那,《茉莉花》的旋律如清泉般流淌而出,某个音符突然走调,他慌忙用指腹按住琴弦,却发现泪水已经滴落在琴身,晕开深色的痕迹。

“哇!”亚瑟后仰着身子靠在壁炉边,眼神亮晶晶地盯着海天,脸上浮起沉醉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某个浪漫的画面,“太美了!海天,你这要是往校园里的梧桐树下一坐,或者塞纳河边的长椅上这么一靠,随手弹上两曲……”说到这儿,他闭上眼睛,双臂舒展着比划出一个大圈,声音拖得悠长,“女孩子们不得成群结队——”

“打住!打住!”卢卡斯余光瞥见婉清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白,立刻瞪了亚瑟一眼,随后转向我,脸上的严肃瞬间化作温和:“苏教授,为布置这个家,我们筹备了大半年。巴黎与毕竟不是北京,有些物件购置不易,我们跑遍十三区的华人商铺才置办齐全。”他抬手轻抚壁炉上的雕花,目光扫过房间每一处细节,“希望你们踏入家门,便能感受到家的温暖。若还有需要添置的物品,或是深夜想饮家乡茶,尽管开口。我们两家仅隔一条小径,往来十分便捷。”

我眼眶发热,喉头似被温热的潮水漫过,望向卢卡斯的目光满是动容:“卢卡斯先生,这份情谊重若千钧。推开家门的每一步,都似踏在你们诚挚心意铺就的长路上。从古籍旁的狼毫笔,到冰箱角落的腊八蒜,细微之处皆是思量,方寸之间尽藏深情。”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作为教育工作者,我常与学生探讨文化的温度,今日方知,最动人的文化交融,恰藏在这般跨越国界、超越语言的真心相待里。往后巴黎的寒夜,我们心中自有团永不熄灭的炉火,那是杜蒙家给予的温暖。”

婉清眼眶泛红,指尖轻轻抚过餐桌上青花瓷碗与法式银餐具交错的纹路,喉咙发紧得几乎说不出话。深吸一口气,她抬头望向卢卡斯,睫毛还沾着细碎水光:“Mon Dieu(我的天)!卢卡斯先生,这哪是布置房间,分明是把塞纳河的浪漫和竹吟居的烟火,都揉进了每个角落!”她望向墙角那部泛着金属冷光的旋转拨号电话机,声音微微发颤,“您看这能直连北京的电话,旁边还摆着中式雕花台灯,就像一场意料之外的法式邂逅——这种混搭的诗意,比我在课堂上讲的任何文学桥段都动人!”

她转身看向走廊里目那方波斯地毯与中式宫灯的奇妙组合上,眼角泛起笑意:“记得福楼拜说‘艺术广大之极,足以占据一个人’,可我觉得,今晚这屋子的温度,才真正占据了我的心。往后在巴黎的每个清晨,用中式茶点配法棍,用法语聊着胡同旧事,这日子啊,怕是要把乡愁都酿成甜的了!”

海天握着吉他的手指微微发颤,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低头凝视着琴弦上晕开的泪痕,又抬眼望向走廊里交织的中西景致,唇角扬起一抹既酸涩又温暖的笑:“以前总在书里读到‘他乡遇故知’,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在巴黎的风雪里遇见‘第二个家’。”他轻轻拨弄琴弦,几个清亮的音符流淌而出,与宫灯在地毯上投下的光影一同跃动,“这把1962年的吉他,到如今快三十年了,音色里藏着岁月的故事 ,就像这条走廊,西式地毯承接过无数双巴黎的脚步,中式宫灯却依然守着故土的月光。”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少年般的热忱,“往后我要用画笔记录下这里的每一寸光影,用琴声奏出这些跨越国界的温柔,让巴黎的风,也能听见竹吟居的故事。”

亚瑟张着嘴巴,一脸呆滞地听完众人的话,忽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用带着京腔的汉语咋呼:“我的老天爷!你们这一家子说起话来跟唱诗剧似的!我这脑袋瓜子都要被你们的好词儿撑爆了!这要是一年多前我听着这些话,保准两眼一抹黑!现在我妈要是在这里,也怕是得迷糊成巴黎铁塔的倒影!”他突然眼睛一亮,猛地转身拽住父亲的胳膊,“爸!我妈这时候晚饭该做好了吧?可别让苏老师一家饿着肚子抒情,还是赶紧请人家吃饭吧!”

我愣在原地,下意识与婉清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诧异:“原来你们还特意准备了晚饭?”话音刚落,胃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蠕动,像是被亚瑟话语里的热乎劲儿唤醒了食欲。我望着卢卡斯真诚的目光,不自觉地笑了:“这已经够麻烦你们一家的了,怎好意思再叨扰一顿晚饭?”嘴上虽推辞着,语气却不自觉地软下来,目光望向不远处那栋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屋子,仿佛已经闻到混合着黄油与香料的气息,与记忆里竹吟居的烟火气奇妙交融,令人既感动又期待。

老杜蒙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苏教授!瞧瞧你们这推辞的架势,跟我年轻时候在北京胡同里抢着付酒钱似的!”他伸出粗粝的手掌比画着,眉飞色舞道,“算算时辰,你们今天天不亮就起床了吧?这一路从北京到巴黎,舟车劳顿快二十个小时,搁现在怕是北京时间半夜一点了!”见我神色微动,眉头不自觉地拧起,老杜蒙突然重重一拍我的肩膀,笑出满脸的褶皱:“哎哟!我懂你这眼神了!是不是想起亚瑟说的那些半生不熟的牛排?放心!今晚餐桌上肯定没有这些东西,我们也没做满桌子的菜,都是简单实惠的中式食物!至于正不正宗——”他大手一挥,指了指隔壁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屋子,“待会儿就等你们这些行家来掌掌眼!”

老杜蒙这番话,像把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我们的馋虫。我和婉清、海天交换了个眼神,婉清眼里亮晶晶的,海天也抿着嘴笑,三人默契地微微颔首。我转头望向卢卡斯,语气里带着释然的笑意:“卢卡斯先生,杜蒙老先生这番话说到我们心坎里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话音刚落,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轻响,惹得众人又笑作一团,寒意仿佛都被这热络的气氛驱散了。

在卢卡斯的带领下,我们穿过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不到十米便来到另一座赭红色砖墙的寓所。铁艺雕花大门半掩着,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流淌出来。卢卡斯夫人早踮着脚候在门口,她裹着印满鸢尾花的围裙,矮矮的身形在光影里像颗圆滚滚的栗子。见到我们走近,她突然举起戴着隔热手套的手挥舞,咧开的嘴角几乎要碰到耳际:“快、快进来!热乎菜要变‘冷、冷艺术’啦!”

她发音时舌尖总在齿间打转,像初学汉语的孩童般笨拙,却在说到“冷艺术”时狡黠地眨眨眼,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不等我们寒暄,她已经拽着婉清的手腕往屋里带,围裙口袋里还露出半截中国结流苏,随着她蹦跳的步伐轻轻摇晃:“亚瑟天天念叨你们。我偷偷学做了神秘大餐!不过——”她突然刹住脚步,转身时围裙上的法棍图案跟着晃悠,“我放调料时像毕加索画画,只盼着惊喜,不要变成惊吓才好!”

她连拉带拽把我们领进餐厅,暖橘色吊灯下,原木餐桌上的白瓷大碗格外醒目。刚一瞥见碗里堆成小山的筋道面条,浇着油亮红褐、裹着肥瘦相间肉丁的炸酱,我们三人齐刷刷瞪大了眼睛——翡翠般的黄瓜丝、嫩黄的豆芽、雪白的白菜帮整整齐齐码在盘边,青瓷碟里的腊八蒜泛着幽幽的碧色,就连一旁搭着的骨瓷汤碗,都盛着撒满葱花的虾皮紫菜汤,热气裹着熟悉的香味直往鼻腔里钻。

婉清猛地捂住嘴,眼眶瞬间涨满泪水,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手指悬在碗面上方迟迟不敢落下,声音哽咽得断断续续:“这、这也太地道了……面条根根利落不坨,炸酱熬得油亮喷香,连配菜都这么讲究……”说着说着,她突然破涕为笑,转头望向卢卡斯夫人时,眼神里满是惊叹,“您该不会偷偷去北京胡同里拜师学艺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全是故土的味道,胸腔像是被暖流填满。海天默默拿起筷子,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有些发闷:“在巴黎看见这碗炸酱面,比我画出最满意的画还高兴。”他挑起一筷子面条,酱汁裹着配菜在灯下泛着诱人的光,“就着这碗面,乡愁都能压下去大半。”

亚瑟笑得直拍大腿,眼角都挤出了泪花:“我妈为了这碗炸酱面,折腾大半年,总算把炸酱、配菜和紫菜汤琢磨透了!”他伸手戳了戳碗里根根劲道的面条,挤眉弄眼道,“唯独这抻面,她试了二十几次,不是断成疙瘩就是黏成面团!最后没办法,昨天专门坐一个小时地铁,跑到十三区那家老北京面馆‘拜师’,好说歹说才让人家帮忙做了两斤手擀面!”说罢,他举起筷子在半空画了个圈,“不过您几位瞧瞧,这炸酱的色泽、配菜的讲究,是不是有咱竹吟居里的味儿?”

卢卡斯微笑着,目光温柔地看向妻子,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说道:“亚瑟常提起,在竹吟居时,你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的温馨场景。为此,我们早早备好了擀面杖与面粉,全家人都摩拳擦掌,准备以最拿手的包饺子手艺迎接你们——无论是捏褶、造型,我们都颇有心得。”他侧头朝老杜蒙投去敬意的目光,老绅士正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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